见到来人,那几名长老男子纷纷行礼,“宗主。”
凌风剑宗当代宗主,方敬堂。
这是一位传奇人物。
早个十几二十十年,剑道天骄魁首,无人能出其右。
江澈曾在武安部的记载档案里看过他的资料。
此时跟这位传闻中的顶尖强者对视,江澈有种在独自面对奔涌大江的压迫感。
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条气势冲云霄的大江。
而组成江水的,就是方敬堂的剑意!
好浓的剑意!
一出现,哪怕什么话都没说,都足够影响到周遭天地,给身边的人带来这种感觉。
陈海跟苏酥带来的那两位老者,神色也凝重了几分,纷纷拦在了江澈和苏酥身前,帮两个年轻人拦住了大部分的剑势。
免得两个年轻人承受不住,被压得负伤。
方敬堂忽而一笑,意味深长的看着江澈说道:“这一代金龙令使,倒是不坠武安部威风,八品杀十品,即便有出其不意的运气成分,那也确实是杀了。”
“楚长青从哪找来的这么一个妖孽?”
后一句明显是冲着陈海问的。
陈海想了一下说道:“云城偶遇,部长跟令使一见如故。”
这话没有半点营养。
就透露了个云城偶遇的地方,什么一见如故,都是场面话。
方敬堂也没有多问,转而看向苏酥,笑得柔和了几分,“苏丫头也长大了,好几年没见,越发闭月羞花了。”
苏酥有些局促的道:“方伯伯也越活越年轻了。”
方敬堂笑了笑,问道:“这是你小情郎?”
苏酥一怔,俏脸微红,有些害羞,“嗯。”
她对方敬堂还是很敬畏的。
虽然是她老爹那一辈的朋友,她以前也见过两三面,但人的名树的影,嘴上喊着方伯伯,实际上人家毕竟是这华夏武道界最强的几人之一。
说心里没压力是不可能的。
好在目前来看,方敬堂的态度并没有多坏,还能够跟她打招呼,那是不是意味着这件事不难解决?
方敬堂目光最终还是转向了江澈。
随着他的目光转动,场上的气氛也再度变得凝重起来。
这就是顶尖强者的气场。
没出现时,仅凭名头就能让议论的人小心谨慎。
一旦现身了,那他就会立刻成为场中的焦点,所有的气氛都会因为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而改变。
江澈也在看着他,想了想主动开口道:“宗主既然现身,我还是想问出之前那个问题,凌风剑宗的盛名之下,为何会有这么孬货的副宗主?”
“仅仅是因为他是宗主的师弟?”
“可宗主宁愿重用这么一位孬货师弟,却不愿重用当初天之骄子的徒弟罗烨,这是为何?”
他固执的不离去,就是想问一问方敬堂,罗烨之死,你心里有没有半点愧疚懊悔之意?
倘若在知道罗烨跟白兮兮的事情后,你不是勃然大怒阻拦两人,是不是最后的结果会不一样?
江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想问个结果。
可能是替罗烨鸣不平?
毕竟按照温若瑶所说,如果凌风剑宗当初采取的手段怀柔一些,也许那对年轻人都会有不同的未来。
至少不会双双死在地下溶洞中无人知晓。
若不是他们无意中闯进去发现了,还不知道两人要埋骨在地下多久,无法被人所知。
这问题当着方敬堂的面问出来,旁边的人都替他捏了把冷汗。
魏进豁然抬头震惊的看他一眼,又赶紧低下头。
妈的。
在百宗会武和上古秘境里面意气风发的魏进,在师父面前简直就是个没长大的臭小孩。
师父的威严早就深入人心,平时偶有言笑他也不敢多造次。
这小子居然敢直接质问,勇气可嘉。
那几个长老,则是一脸冷笑和怜悯的看着江澈。
之前魏进提醒你不走,现在还敢质问,简直是在作死!
真是作死么?
江澈目光直视着方敬堂,真正要了却因果,他觉得症结就在方敬堂身上。
罗烨跟着白兮兮离开后,为什么又心生间隙郁郁寡欢?
说是说惦记着宗门,归根结底还是觉得愧对方敬堂这个把他一手教出来的师父。
如今徒弟已经不在了,师父会怎么看?
方敬堂神色寡淡,没了刚才面对苏酥的笑容,不怒自威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明明没有任何生气的迹象,看着却让人压力山大。
见江澈始终不肯退却半步,方敬堂这才开口道:“你有师父吗?”
突然一问,让江澈下意识点头,“有。”
方敬堂再问,“若有一日,你发现有人要对你师父不利,而你师父却不自知还与之亲近,你会劝他远离那人吗?”
江澈怔了怔,还是点头,“会。”
方敬堂第三问,“那你师父要是执意不听呢?”
江澈这回没能立刻给出答案。
执意不听?
自己可能会气急败坏吧。
或者小心谨慎的盯着那人,谨防那人对师父做出什么坏事。
江澈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瞪大了眼睛看着方敬堂。
方敬堂看到他的反应,淡淡道:“我明知道白兮兮与他生情是在害他,作为师父,我该不该规劝他?”
“他若不听,我该不该罚他?”
“其实他是听的,只是情难自控,最终还是徒劳。”
江澈急道:“要害他的不是白兮兮,而是幽冥殿殿主。”
方敬堂嗤笑了声,“有区别吗?”
江澈一时语塞。
细究起来,确实没区别。
不管是不是白兮兮要害他,最终来实施当这个恶人的,都只会是白兮兮。
这也是那对年轻男女当时心中的痛吧。
方敬堂又指了指地上龚长风的尸体,“我不是想用他而不用罗烨,而是我没有罗烨可以用。”
“当年之事,他也算在背后推波助澜的凶手之一,他当时负责看管罗烨,却被白兮兮带走了罗烨,并非失职,而是故意。”
“你今日以罗烨的立场杀他,那么我便无法降罪于你,若是降罪于你,首先就要降罪于他。”
“既然都没有降罪,那就当因果已了。”
方敬堂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爆出了当年之事的一桩隐秘。
原来,他看似不管事,却一切都知道。
江澈心中微惊,转念一想却如释重负。
这才应该是一个超级大宗门的宗主应有的气度和本事。
他忽的拱手一礼,“罗烨临死之前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但有宗主这番话,想来他也不会再有遗憾。”
“只是他的尸骨不便再移动,此剑算是他仅留的遗物,现已归还,权当落叶归根,望宗主好生安置。”
“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