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的雷劈开祖坟旁的老槐树,树根处露出半截残碑。碑文被青苔覆盖,唯有“嫡脉双生”四字泛着血光。苏丹擦拭碑面时,七七突然将口水吐在裂纹处,苔藓遇涎即枯,显出一行苗文:“以童眸窥天,以嫡血饲地。”
小满爬向碑底,胎记贴住残缺的“祭”字,青石竟渗出琥珀色液体。怀瑾蘸液书写,黄纸上浮出《苏氏祖训》的密文:“凡双生者,七岁必以涅盘火焚......”
“妈妈,石头在哭!”念苏稚嫩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寂静,她那小小的手指直直地指向碑角。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颗混浊的水珠正静静地凝在那里。仔细一看,这水珠竟然是从初祖玉骨的眼窝中渗出来的髓液!
此刻正是子夜时分,万籁俱寂。月光如水洒下,照得那块古老的石碑泛出一层神秘的光芒。苏丹按照古法,将自己的嫡血小心翼翼地浇灌在碑上。鲜血沿着碑身缓缓流淌,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引着,最终汇聚到了初祖玉骨所在之处。
当血液与髓液相接触的瞬间,一道奇异的光芒骤然亮起,照亮了整个夜空。紧接着,四周响起一阵低沉而又悠远的嗡嗡声,仿佛有无数灵魂在低语诉说着过去的故事。血珠渗入碑纹的刹那,月光突然扭曲成旋涡。众人眼前浮现三百年前的场景:初祖跪在同样的残碑前,怀中双生子的脐带缠成死结。碑上祖训尚未断裂,赫然刻着:“双生祭灶,可镇百年疫。”
“原来……我们才是祭品……”七七突然开口说道,那稚嫩的童音之中竟然混杂着一股苍老的回声,仿佛跨越了漫长的岁月传至众人耳中。就在这时,只见小满额头那块与生俱来的胎记开始泛起幽幽的蓝光,光芒越来越亮,竟逐渐映照出一张陌生女子的脸庞。仔细一看,那张脸竟是蓝婆婆年轻时的模样!而此刻画面中的蓝婆婆,正一脸肃穆地将初祖双生子的骨灰缓缓撒入灶膛之内。
与此同时,一旁的云疏丝毫没有察觉到这诡异的一幕,他依旧欢快地蹦跳着,脚上那双精致的虎头鞋不经意间踢到了一块古老的石碑底部。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石碑之上瞬间裂开一道狭长的缝隙。紧接着,一个泛着铜绿的青铜匣子从那道裂缝中应声掉落出来。匣内羊皮卷上绘着完整的祖训,被苗文与《黄帝内经》交替加密。念苏将长命锁残片按在卷轴缺口,锁芯滚出七颗金珠,恰补全缺失的七星阵图。
怀瑾手中的初祖手札突然无风自动,泛黄的纸页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七七指尖的血珠悬停在半空中,映出碑面浮现的血色纹路——那些被老鼠啃噬的缺口里,竟藏着双生婴孩的骨骼图腾。小满颈后的胎记化作血红色飞蛾,扑向残碑缺口时,带出一串古老的祭祀咒语。
完整的祖训碑轰然塌陷,露出的溶洞里弥漫着腐药味。七七和小满同时跌倒,襁褓中滚出两截药王指骨,骨节处缠着褪色的红绳。念苏突然想起,这正是三十年前祭灶夜失踪的双生女婴的胎发所制。
溶洞穹顶垂挂着倒生的青铜莲灯,灯油竟是凝固的黑血。当小满的胎记触碰碑底时,所有莲灯同时亮起,照亮石壁上密密麻麻的鼠啃痕迹——那些看似斑驳的纹路,竟拼成了《千金方》残卷。怀瑾的手札突然燃烧,灰烬中浮现出药王孙思邈的虚影,白袍上爬满蛆虫。
\"以血为引,以骨为薪...\"虚影的声音混着钟乳石滴落的水声,\"双生婴骨镇三阴,药王血祭破瘟局。\"话音未落,溶洞深处传来铁链拖拽的声响,无数白骨手臂从地下伸出,每根指骨都系着褪色的红绳。
七七和小满的身体悬浮起来,襁褓裂开露出背上的溃烂伤口。怀瑾这才发现,两个婴儿的伤口形状,竟与溶洞中央石台上的青铜鼎完美契合。鼎身布满鼠咬痕迹的铭文突然显现:\"腊月八日,鼠嫁女时,以双生骨血,祭我药王。\"
念苏腰间的玉佩突然发烫,玉坠上的并蒂莲纹路与鼎盖上的鼠首图腾产生共鸣。她终于明白,所谓的守灶人,不过是三十年前那场血祭的活牲。溶洞水面倒映出三十年前的场景——自己的母亲抱着双生女婴走向祭台,而守灶老者正用鼠须笔在她们额头写下\"瘟\"字。钟乳石间悬着三百个药囊,每个都标着苏家先祖名讳。七七爬向最近的药囊,内里掉出段嘉衍的断剑碎片;小满撕开初祖的药囊,滚出的却是蓝婆婆的蛇纹发簪。
机括声自九幽传来,青铜齿轮与玉骨摩擦出蓝紫色火星。念苏怀中的玉佩突然迸裂,碎片嵌入祭坛缝隙的瞬间,整座溶洞开始逆时针旋转。玉骨砌成的祭坛缓缓升起,每块骨头上都刻着双胞胎的生辰八字,髓腔里填满凝固的鼠血。
段嘉衍的影像在苔藓军阵中剧烈扭曲,蛇纹沼泽突然翻涌出血色漩涡。七七和小满同时捂住心口,襁褓里掉出的药瓶在祭坛上排列成北斗七星——正是她们这七日误食的剧毒之物。怀瑾的初祖手札无风自动,泛黄纸页上浮现出段嘉衍的掌纹,纹路与祭坛中央的青铜鼎完美重合。
祭坛升至穹顶时,八百盏玉骨灯同时亮起。念苏看见母亲的身影在灯影中若隐若现,三十年前被老鼠啃噬的祭文突然显形:\"嫡脉血祭,药王归位,蛇沼毒瘴,尽作甘霖。\"她这才惊觉,溶洞的每块钟乳石都对应着沼泽里的毒雾位置,而双胞胎的毒发时辰,恰好是破阵的生门。
\"阿姊快看!\"怀瑾突然指向祭坛底部。玉骨拼接的阵图中,段嘉衍的军队正踏入死亡之地。七七指尖的血珠滚向阵眼,所过之处浮现出《千金方》的解毒秘方。当小满的胎记触碰到青铜鼎时,整座祭坛突然倒悬,八百盏玉骨灯化作流星坠入沼泽,将毒雾染成绚烂的紫金色。
溶洞石壁渗出墨绿色黏液,那些被老鼠啃噬的《千金方》残卷竟在黏液中重组。段嘉衍的影像变得透明,他手中的令旗突然沾满双胞胎的血渍。念苏腰间的玉佩碎片突然悬浮,拼出段嘉衍当年刻在灶台的诗句:\"腊月八日灶君哭,药王骨血化甘澍。\"坛面凹槽与双胞胎身形严丝合缝,四周刻满血字:“腊月廿三,置童于坛,以灶火焚之,可炼避疫丹。”
怀瑾手中的账本突然烫如烙铁,泛黄纸页在血泪浸泡下诡异地膨胀。念苏看见初祖绝笔处的血渍正在蠕动,竟在账本空白处拼出苗疆巫蛊的符文。七七摇晃着爬上玉骨祭坛,襁褓滑落露出背上溃烂的伤口,那些脓疮竟与凹槽里的初祖骸骨完美契合。
祭坛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八百盏玉骨灯同时转向七七。初祖骸骨嵌入凹槽的瞬间,整个溶洞开始逆时针旋转,石壁渗出的墨绿色黏液在半空凝结成巨大的蛊虫图腾。怀瑾的手札突然燃烧,灰烬中浮现出三十年前的场景——初祖抱着啼哭的婴儿走向祭坛,而苗疆巫师正用鼠血在祖训碑上刻画。
\"以骨为引,以血为牢...\"蛊虫图腾发出雌雄莫辨的冷笑,\"你们段家世代守灶,不过是为我饲养药人。\"祭坛底部突然裂开,露出深不见底的青铜井,井壁布满倒刺的鼠首雕像,每只鼠嘴里都叼着段家嫡脉的生辰八字。
七七指尖的血珠坠入青铜井,井水突然沸腾翻涌,浮现出段嘉衍军队的影像。那些被毒雾侵蚀的士兵正在融化,而他们的骨骼竟与祭坛上的玉骨产生共鸣。小满的胎记化作血色锁链,缠住蛊虫图腾的瞬间,念苏腰间的玉佩突然爆发出刺眼金光,将井水中的段嘉衍虚影吸入玉佩。
祖训碑突然发出蛛网般的裂纹,每道裂缝里都喷出墨绿色毒气。怀瑾终于看清,那些所谓的祖训竟是苗疆巫师用蛊毒写就的契约——段家每代嫡脉都要献祭双生子女,以血脉滋养药王骨,换取家族在瘟疫中的苟活。
\"阿姊接住!\"怀瑾将燃烧的账本抛向祭坛。七七和小满同时咬破指尖,两滴血珠在半空中融合成太极图案,重重撞向祖训碑。整座溶洞剧烈震颤,玉骨祭坛轰然崩塌,八百盏玉骨灯化作流星坠入青铜井,将蛊虫图腾和段嘉衍的虚影一并吞噬。
念苏在尘埃中捡起碎裂的玉佩,发现内侧刻着段嘉衍的字迹:\"愿以吾骨为薪,焚尽千年巫咒。\"祖训碑的残片突然自燃,灰烬中升起七粒晶莹的糯米,正是三十年前老者掉落的那粒。当晨光照进溶洞时,七七和小满的伤口已经愈合,他们的襁褓里躺着两本全新的《千金方》,扉页上写着段嘉衍的绝笔:\"双生破咒时,药王归尘土。\"小满则用胎记贴住血字,凰纹金芒所过之处,碑文如活蛇般扭动脱落。云疏的虎头鞋猛踹祭坛,鞋底银钉引动地脉震颤,玉骨祭坛轰然崩塌。
梆子声在薄雾中碎裂成冰碴,苏丹背着竹篓穿行在药圃间。露水沾湿的艾草突然发出荧光,她惊觉所有竹筒里的晨露都泛着荧绿,像极了三十年前那场鼠瘟时,井水泡发的腐鼠眼睛。
\"阿爹!\"她踉跄着撞开木门,却见父亲段嘉衍正将半块青铜鼎耳埋进灶台。那鼎耳上的鼠首纹路与她颈间玉佩严丝合缝,缝隙里渗出的墨绿色汁液,竟与晨露颜色一般无二。
\"带着这个逃。\"段嘉衍将染血的《千金方》塞进她怀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苏丹看见父亲掌心爬满荧光菌丝,正是昨夜暴雨后从祖训碑残片里钻出的诡异植物。灶台突然喷出黑雾,黑雾中浮现初祖残魂的虚影,他破碎的手指指向后院荒废的祭灶井。
井中传来铁链拖拽声,苏丹怀中的《千金方》突然燃烧,灰烬里露出蓝婆婆的蛇杖——正是昨夜击碎青铜鼎的那根。井口溢出的荧绿液体在地面汇成\"逃\"字,与三十年前溶洞里的场景惊人相似。
\"段家的血脉,该换我来收割了。\"蓝婆婆的笑声混着蛇信嘶鸣。苏丹这才发现,父亲咳出血块里竟裹着半片药王指骨,骨节处褪色的红绳与井中浮起的数百具骸骨如出一辙。
药圃里的艾草突然疯长,茎叶间浮现出双胞胎婴儿的啼哭。苏丹想起昨夜母亲念苏反常的举动——她将七七和小满的襁褓扔进井里时,襁褓里滚出的不是婴儿,而是两截渗着荧光的玉骨。
晨雾突然凝结成冰针,刺向段嘉衍的眉心。苏丹本能地将玉佩挡在父亲面前,玉坠上的并蒂莲纹路与井中浮起的青铜鼎产生共鸣。整座老宅轰然塌陷,露出地底密道里堆积如山的鼠首陶罐,每个陶罐都刻着段家嫡脉的生辰八字。
\"以血为引,以骨为薪......\"蓝婆婆的蛇杖点地,陶罐里的鼠血突然沸腾。苏丹怀中的《千金方》自行翻开,泛黄纸页上浮现出段嘉衍的掌纹,纹路与陶罐上的鼠首图腾完美重合。
井口突然喷出荧绿火焰,将晨露染成诡异的紫金色。苏丹看见三十年前的母亲抱着双生女婴走向祭台,而蓝婆婆正用鼠须笔在她们额头写下\"瘟\"字。她终于明白,所谓的晨露采撷,不过是苗疆巫咒的引魂汤。
药圃里的艾草突然全部枯萎,根系里钻出无数荧光蛆虫。段嘉衍的身体开始溃烂,腐肉中露出刻着\"双生破咒\"的初祖玉骨。苏丹咬碎玉佩,玉屑混着晨露吞下的瞬间,听见胸腔里传来婴儿啼哭——正是三十年前溶洞里的童谣。
荧绿火焰中升起七粒晶莹的糯米,在晨雾中拼出\"疫火再临\"四字。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苏丹发现自己的影子变成了孪生姐妹的模样,而父亲段嘉衍的骸骨正化作肥料,滋养着药圃里新开的并蒂莲。七七将露水抹在碑文拓片上,显出段嘉衍的最新血书:“疫已入营,速离!”小满的胎记突然灼烧,皮肤下浮出青铜鼎的纹路——正是军营药炉上的图腾。
头狼叼着染疫的军旗撞门而入,旗面七星被脓血污了四颗。念苏将旗角浸入灵泉,血污竟凝成蓝婆婆的脸:“腊月廿三,双生祭鼎,疫火焚天!”
残碑在此刻彻底粉碎,碑心滚出块带血的襁褓布,上面绣着双胞胎的生辰八字,以及腊月廿三的朱砂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