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赵海博,我是一名医生。
准确点说,是一名脑科医生。
不,我撒谎了...
对不起,我撒谎了。
因为我不叫赵海博。
......
“这个病我们真没法给您治。”
“刚刚医生跟我们说明了您的情况....”
病床前躺着一个男人,脸色苍白憔悴,头部缠绕的绷带中渗着暗红的血渍。
无数的针管和导线如同寄生的藤蔓一般缠绕在他那羸弱枯槁的手臂上。
心率检测仪滴答滴答的响着....
女人把毛巾泡在水中,准备轻轻为男人拭擦头部,却被一旁的护士制止了。
“夫人,您先生受伤的位置是头部,不能轻易挪动,更不能用水拭擦。”
“他的神经很脆弱,不能经受一丁点的动弹,防止伤口的二次感染!”
护士戴着口罩,拿着一个蓝色的文件夹,一边盯着旁边的心率测试仪,一边转动着圆珠笔做着记录。
“关你什么事!?”
“我和我先生的事情,你一个小护士凭什么插嘴!?”
“若不是看在医院抢救及时的份上,我绝对投诉你们!”
女人不满意的嚷嚷着,抬起头,怒目圆睁地盯着一旁无辜的护士。
女人的身边站着一个四岁大的小孩子,他手中攥着变形金刚玩具,
眼中却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一根根传输液体的红色导管。
“夫人...”
“救治病人是医院的责任,也是医护人员的天职。”
“可这种事情并不能责怪于我们...”
女人愤恨的喊了出来,又不情愿的瞥了一眼躺在床上昏迷的男人。
她当初就不该瞎了眼,嫁给这样一个脑子生病的家伙!
“够了,我要跟你们医生谈谈,从明天开始,把我丈夫从重症病房转移到普通病房吧。”
“我们没钱,住不起那么昂贵的病房。”
女人暴躁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面,让小护士更加难堪,尽管戴着口罩。
然而小护士还是像躲避瘟神一样快步小跑了出去。
如果不是职责所在,小护士一秒都不情愿多待在房间里面。
此时,女人的手机铃声响起。
只见她脸色一跃,上一秒还愤恨不悦的脸色瞬间变得妩媚柔和起来。
“喂,亲爱的...”
“下午是么?”
“好呀,我一会儿就来,您先开好房间等我。”
男孩只有四岁,虽然听不懂女人的话。
然而她还是学着护士教的手法,将男人左手放进温水盆中,轻轻为他按摩指关节。
男人的手臂早已因长期输液而变得枯槁苍白,
每一寸肌肤上都有无数个密密麻麻的针孔。
然而这种从指尖到肩关节的螺旋式按压能够促进静脉扩张,预防关节挛缩,
能让打进去的药物通过血液的循环流通到全身的部位。
“你待在这里,陪你爸爸。”
“我出去一阵,晚上回来!”
女人丢下一句话就再也没有回头,而是转身走出了重症病房。
小男孩搬起一张凳子,努力的踮起脚尖,从凳子的一侧爬了上去。
他就这样半蹲半坐的保持着平衡,一对小脚丫晃动着。
有时,他会拿起桌面上的绘画本坐着静静的看书。
有时,他会望着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静静的发呆。
就这样....
直到深夜,当护士来查房的时候,见到男人的监护心率曲线正发生剧烈的波动。
“小男孩,你母亲呢?”
护士条件反射般摸向床头,那是一个敷着冰块的袋子,此刻已经全部融化成了水!
术后病人的状况并不乐观,
需要45度仰角防止神经积压而导致颅内再次出血,并且要用冰敷降低出血风险。
这也是为什么护士当初阻止毛巾给他丈夫拭擦伤口的原因。
然而那冰袋本应该是4小时更换一次,并告知病患家属明确责任。
然而作为这个男人的第一责任人,也就是他的配偶,却离开了病房,不知去哪里呢。
“小男孩,你母亲的电话呢?”护士连忙问道。
小男孩却摇了摇头,他听不懂护士在说什么。
然而值班医生来到病房时,却发现了男人的瞳孔呈现出一种针尖状收缩的模样!
“快,准备手术!”
值班医生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两边的护士开始不断播报复述着男人生命体征的数据。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又有几名护士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将男孩父亲的移动病床拆开,拔掉身上的针管准备退走!
“你要干什么?”
“不要带走我爸爸...”
“不要...”
男孩哭声很大,稚嫩的双手死死攥着父亲的手臂,拼命想要将父亲留在身边。
“乖...我们可是在...拯救您的父亲呢。”
白天在房间里做例行登记的护士哑口无言,
明明那位母亲如此冷漠无情,连丈夫脑部长瘤,病重晕倒的事情都不曾管。
倒是她的儿子却一直心系父亲,寸步不离的守在他的身边。
男孩不依不饶的拽着父亲的手,不愿意松开。
一旁的护士只能轻轻抱起他,将男孩和他卧病在床的父亲分开。
值班医生和护士推着病床急匆匆的离开重症监护室,来到了手术室。
小宝低声哭泣的声音混着病床滚轮在地板上摩擦出的清脆声音回荡空无一人的走廊上。
凌晨三点钟,
凌晨五点钟,
凌晨七点钟,
天色从昏暗变成了明亮。
小男孩坐在手术室外冰冷的长椅上,望着冉冉升起的太阳发呆。
手术成不成功他并不知道。
他只看到那几位穿着白大褂,防护服染红,满脸疲倦的医生和护士无奈的走出了手术台。
.....
当天中午,女人回来了。
身上还带着一阵淡淡的酒气,凌乱的衣衫,花掉的妆容,与昨天出去时的她完全换了一个模样。
手术医生找到了女人,两人在房间里说了些什么。
然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了。
后来,男孩与母亲相依为命。
直到七岁那年,家里来了一个陌生的男人,长着胡茬子,光秃秃的头,穿着一条扎眼的背带裤。
那一年,他刚刚开始读小学,每天回家时都能看到女人与男人在一起。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与他毫无相干的女人和男人能搬进他昔日与父亲相依为命的房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