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建仁还没从结婚的悲伤中走出来,就又得知了孟夏丽要去随军的噩耗。
好好的,为什么要去随军?
先前他听孟夏丽说过,驻地的条件很差,她不愿意去,现在为什么要去,是被孟冬青逼的?还是彭其川不相信她的清白?
想到孟冬青,周建仁缩了缩脖子,脑子里自然浮现被摁在水里窒息濒死的感觉。
那就是彻头彻尾的疯子,他是不敢再惹。
可彭其川,他更不敢惹,人家才是孟夏丽名正言顺的丈夫。
周建仁心里焦心,很想问问孟夏丽是怎么想的,他左右打听,终算打听到,这两天上午十点和下午三点的时候,孟夏丽会去厂卫生室打针。
他请了假,悄悄过去等着。
哪怕什么也做不了,他也想要亲眼看看她好不好。
打了一天的针,脸上又敷了无数个鸡蛋,孟夏丽看上去没有刚打完时那么吓人,但脸还是有些红肿的,嘴角眼角也都有细微的血痂。
医生说最好不碰,等它们自然掉落,就不会留下印子。
陪在孟夏丽身边的只有刘秀琴,彭其川一分钟都没来卫生室陪过她,他说他要去学校,看能不能把她的停职记过给消了,想办法以工作调动的理由,让她去随军。
昨晚上孟夏丽不想去,说想留在江市,但彭其川拒绝了。
因为周建仁的事,现在彭其川情绪不太稳定,孟夏丽不太敢惹他,就连发现自己存折上的钱被动了,也一时间没找到机会问彭其川。
“夏丽,你还好吗?”周建仁心疼地看着短短两天,就瘦了一大圈的孟夏丽。
他看刘秀琴去拿药了,周围也没什么别的人,他坐在后排,隔着座椅,把手里的东西塞给孟夏丽,“我给你灌了个盐水瓶,吊水凉,你握着能暖和一点。”
孟夏丽握着源源不断提供热意的盐水瓶,眼窝忍不住发酸。
她不明白,为什么彭其川不能像周建仁一样,多关心她一点点,陪她来医院吊个水,就那么让他没面子吗?
“我还好。”孟夏丽的声音带出点哭腔来。
她哪里好,她一点都不好,彭其川嫌她惹事,怪她停职,觉得她被打活该,不安慰她不说,私下还说了她一顿。
她自己也是吃不好睡不好,每次刚刚闭眼,就会梦到孟冬青拿刀剌她脖子。
孟夏丽开始想着不随军,把单位的房子收回来住进去算了,但连做两晚噩梦后,她改了主意,决定还是去随军。
也就是决定随军,去盘存折才发现,存折里少了笔钱。
四百七十六块,刚好是一台黑白电视机的钱,取钱的日子,正好是上次彭其川路过回家的时候。
不用想孟夏丽也知道,电视机被彭其川托人送到了乡下。
难怪这段时间,乡下那个老太婆不叫她去立规矩的,是怕她把电视再抱回来。
越想越委屈,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
周建仁看不得孟夏丽哭,心都揪到了一起,他伸出手,想握住她的手,但伸到一半,还是忍住收了回来。
他们才从保卫科出来,他才通过结婚证明了两人的清白,可不能一失足成千古恨。
不然他的婚就白结,他也就白牺牲了。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周建仁很自责,他后悔去惹孟冬青了。
孟夏丽摇头,虽然她心里恨周建仁一点小事都办不好,但事已至此,她再责怪周建仁也无济于事。
她正想安慰周建仁两句,刘秀琴突然小跑着过来,“夏丽,其川来看你了。”
冲到眼前,刘秀琴把佝着背坐在后排的周建仁一挡,笑呵呵地冲彭其川,“夏丽好了不少,医生说她吊完今天,接下来只敷药就好了。”
彭其川目光掠过后排不敢抬头的人,眼里闪过一丝讥讽。
“工作暂时没办法帮你调动,但停职的事由已经替你消掉了,到了驻地那边,不要再给我惹事。”彭其川本来也想好声好气说的。
但他发现,他不能给孟夏丽好脸。
孟夏丽莫名心虚,只点了点头,没好说别的话。
从卫生室回去,孟夏丽就开始收拾起了行李,她问彭其传,“友仁和友贤呢?他们跟我们一起走吗?”
孟夏丽生完孩子,几乎就没怎么带过,先有刘秀琴给带到满周岁,后面彭小芸又经常接过去带。
彭母不待见彭其川和她,但对双胞胎还是疼爱的。
“你先过去安顿下来,等时机合适了,再接他们过去。”彭其川自然清楚,孟夏丽不会带孩子,虽然他很想带双胞胎去他父亲面前露脸,但他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孟夏丽放下心来,沉默地收拾着行李,她特意把存折放在一边,看彭其川会不会主动跟她提钱的事。
但一直到她收拾好行李,彭其川都没有开口。
孟夏丽心里失望不已,一整个晚上都没有跟彭其川说话,自然也拒绝了他的求欢。
第二天一早,彭其川和孟夏丽就要离开。
刘秀琴心里难受极了,天不亮就起来煮他们火车上要吃的东西,煮鸡蛋少不了,刘秀琴甚至把家里一个月的肉票都用了,给他们蒸了一锅肉包子带走。
被吵醒的阮秋枝,看到刘秀琴把所有包子都装进布袋子里,“……”
很生气,但她怂,只敢回屋捅咕孟秋同,冲他抱怨。
孟秋同被闹醒,“那我也没办法啊,你没见我爸这两天都夹着尾巴做人,连冬青都不回家吃饭了。”
“冬青是怕孟夏丽她妈下毒,你怕什么,这是她做给女儿女婿吃的,肯定没问题,你去要两个给小绪。”阮秋枝继续捅。
大人不吃就算了,家里还有个四岁的孩子呢,怎么也不给孩子留。
没办法,他要不去要,阮秋枝能拧死他,继母要面子,总不会让他吃皮肉之苦,孟秋同还是起来,顶着刘秀琴的黑脸要了三个。
要都要了,那不得要回本。
早上六点的车,五点一刻,彭其川两口子就骑着自行车出发了,没让刘秀琴送,怕到时候刘秀琴一个人不好回来。
也怕她在火车站一直哭个不停。
看到这两口子把自行车骑走,阮秋枝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车是家里买的,可不是孟夏丽花的钱,孟夏丽不是想带走吧。
她让孟秋同去送,结果彭其川直接拒绝了。
阮秋枝后悔得不行,早知道彭其川脸皮这么厚,她说明说了,现在搞得她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两口子消失在浓雾里。
孟夏丽坐在自行车后座,以为自己的心情会很沉重,但或许是要远离孟冬青这个噩梦,她心情竟然有些不错。
直到,她看到站在火车站门口的孟冬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