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方怀疑是运输公司的人蓄意报复。
最近跟他们结怨的，就只有运输公司那边了，先是他和季煦学一半不在那里学，煮熟的鸭子直接飞掉。
这次干脆直接截胡俞明明，运输公司的人不得气疯啊。
一千五百块对司机来说不算多，多跑两趟长途，工资加上补贴，自己再带点货，也差不多有了。
胆子大点的，黑吃黑，一趟赚个几千上万的也不是没有。
但跑长途不光辛苦，还要搭上性命，带徒弟就不一样了，学费收了，照旧想打打，想骂骂，学不会是你笨，学会是师傅厉害。
车是单位的车，学费和年节的节礼是自己收，简直就是无本万利。
“我前天去运输公司办事，他们还有人跟我打听，问俞明明学得怎么样，阴阳怪气说咱们这种速成不行，指定要出事，给我气得！”顾南方说起都是一肚子的火。
要不是公家的车不能动，他都想上车给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炫炫技术。
他修车不咋地，开车可稳当了，很有孟冬青的风格，又稳又快，可比先前教他们那师傅，平路还要颠三颠的技术要强得多。
“低调，闷声发大财。”孟冬青让顾南方大气点。
跟人争这种长短没有用，证明自己技术更好，别人心里就服气了？根本就不会，他们只会换个角度，继续贬低你。
不过说起俞明明，孟冬青也愁。
挺好一小伙，要力气有力气，脑子也不是笨的那种，但就是一上车就全身绷紧，脑子发懵，让他往左他往右，让他倒退他前进。
等下了车，人又恢复正常了，东南西北门清。
而且俞明明在车上时，会格外注意她的反应，但凡她皱个眉头，他都能低沉半天。
前头那位师傅是真不做人，看看把好好的孩子吓成了什么样子。
这车没法教下去，孟冬青让俞明明去他们居委会看街坊邻居撕逼打架，学他们骂人，让他去替有理的那方吵架。
俞明明，“……”
内心很抗拒，但他不敢拒绝他师傅。
许小晴陪他一起去，负责盯梢，看着俞明明先是不敢进入战局，被她盯着没办法了，才磨磨蹭蹭去和稀泥，然后上升到和事佬，最后被那些不讲道理的人气得脸红脖子粗。
但他就是气，只想跟人讲道理，还是没敢骂人。
可哪有他讲道理的余地，嘴巴还没张开，就先被人喷了一脸口水。
孟冬青让他第二天继续去，什么时候学会骂人，什么时候再说学车的事。
“管用吗？”顾南方要好奇死了。
孟冬青哪里知道管不管用，但俞明明的个性太软了，胆子小心思重，丁点小事都要在心里反复琢磨，一点脾气都没有。
先把胆气练出来再说吧。
去了三天，俞明明终于还了一句嘴，结果挨了大娘一巴掌。
许小晴，“……”
到第四天，孟冬青让俞明明继续去，俞明明反复纠结崩溃，终于鼓起勇气跟孟冬青说他不想去。
“不想去就不去。”孟冬青点头。
俞明明，“？”
他看向许小晴，许小晴无辜地回看他，跟孟冬青上车，“你自己没拒绝，我们也不知道你不想去啊。”
俞明明心里像被人敲了一个响锣，结果下一秒就看到许小晴跟着孟冬青坐到了副驾驶。
从学车开始，俞明明都是后退一步，任何事都是许小晴先学先操作，他在后边听着，自己默默总结，减少犯错。
孟冬青没阻止过他这个行为，俞明明也默认这样更有安全感。
“你开，从这里开去红旗公社旧粮站去，开车前先把地图册看一遍，记下路。”孟冬青抬了抬下巴，让俞明明上车开。
俞明明咬着牙上车，记下路线，发动车后，用龟速开着，孟冬青也没开口，然后左拐后，俞明明一个急刹车，停住了，“要，要右拐的，我我……”
“左拐也能到，多走一公里的路而已，直接开就是了。”孟冬青没当回事。
旁边许小晴被这一急刹弄得心突突的，但上车前孟冬青交待过了，她也装得跟没事人一样，只默默往后贴了贴，靠紧了椅背，手抠住了座椅边沿。
俞明明心头莫名一松，他长呼一口气，赶紧拿出地图册翻一翻，确认新路线后，又缓缓发动了车子。
孟冬青随他开，也不提醒他要看后视镜这些，只到岔路口的时候，自己会多注意一点，不然以俞明明这个速度，刹车时间非常充足。
俞明明懂的都懂，自己心里没少总结，孟冬青不提醒，他只能自己一点点顺。
顺着顺着，竟然也都顺利地开了下来，车子停稳在红旗公社粮站.
俞明明开出点自信心，想掉个头来着，脑子里想的是往左打方向盘，结果手有自己的想法，它往右拐。
右边就是旧粮站的围墙，这方向盘一打，能把人撞塌，孟冬青及时伸手把住了方向盘，俞明明则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孟冬青松开手，“怕什么，撞墙上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这个速度，人出不了事，顶多就是车子被刮掉漆，不严重的话，你负责补好漆就行，就算围墙撞塌了，赔钱给人把墙砌好就是。”
俞明明刚刚脑子一片空白，听到孟冬青的话，才一点点抬起头来。
“掉个头。”孟冬青没接触他的目光。
俞明明缓了几秒，慢慢往左打方向盘，慢慢倒车，再慢慢往左打方向盘。
调头成功。
孟冬青下车去红旗公社下属的春珠纽扣厂替陈正风拿货。
许小晴则是留在了车上，“俞明明，你真厉害，你居然能直接开这么远，我就不行了，我现在都不太会换档，方向盘总忘了圈数。”
孟冬青说这开起来简单，可在许小晴他们看来，可难了。
换档需要踩两脚离合，摘档时要踩一次，挂档还得再踩一次，这车的灯光和喇叭的控制钮，还都在离合踏板旁，她就经常想换档，最后把灯给打开了。
孟冬青一直教他们要学会听发动机的声音，熟悉换档转数，结合车速，离合器都不用踩就能挂档。
不过那太难了，他们还有得学。
俞明明现在还没放松下来，他小声道，“一个小时出头的车程，我开两个半小时，这还厉害呢？我怎么也是被骂了半个月的人，比你有基础，至于方向盘，我心里数着呢。”
说是这样说，但此时此刻，俞明明心里是轻松的。
全程独自开下来，安全到达了目的地，他心里有股想哭的冲动。
原来他可以！
“我下去看看车头，我怕刚刚蹭到了。”俞明明下车，许小晴跟过去，这台老解放外观虽然修复过，但这几个月开下来，早就历经风霜了。
季煦开车稳当，孟冬青和孟南方开车都有点猛。
一个是技术够好，心里有底气，一个是车子是自家的，随便造，不开毁了就行。
再加上刚新手上路，顾南方撞过家里两回围墙。
眼看着俞明明盯着微瘪的一块铁皮看，许小晴过去看了眼，“这都是旧伤了，是顾南方蹭的，你刚离墙还远着，我在右侧，帮你看着呢。”
俞明明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