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冬青把醒醒交给家里几个老人,灰溜溜地带着魏爷爷拉起来的工程队去羊城了。
这是一支有二十个人的队伍,别看大都是三十多岁的壮劳力,但这些人里,没一个出过远门。
去过最远的地方,顶多是下面的县里。
他们挨市里还算近嘛,去市里反倒比较多。
这些人基本没什么文化,半辈子都是跟田地打交道,农闲时才干泥瓦木工活。
去市里走走亲戚还好,让他们自己坐火车去羊城,个个心里发怯。
大队长也怕这群人没出过门被骗,个个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出了事那毁的可不是一个家,求到了孟冬青这里。
孟冬青正好被旺盛求知欲的闺女逼得脑子发干,赶紧溜了。
队伍里还是有年轻人的,二十八岁的孟立诚,有初中文化。
孟冬青带着他,教他去买票,教他火车站里哪里有厕所,哪里打开水,哪里候车,遇到不懂的,找哪里问人。
当然,做这些的时候,都带着后面一串人,只是主要教孟立诚而已。
孟立诚也知道,这是个机会,学得很用心。
“出门在外留个心眼,别人找你们搭话,私人的事不要乱说,别以为大男人就安全了,外头挖砂挖矿的,缺的就是劳动力,把你们骗到矿上,往地底下一送,谁也找不到。”孟冬青不介意吓吓他们。
“魏瓒为什么要在家乡拉队伍,就是想着大家一块出去,都是老乡,能够互相照顾,互相帮助,也互相警醒着,赚了钱,往家里寄,家里父母吃药,孩子上学,都要花钱。”
从决定出来起,孟冬青没少被村里的婶子们拦着,都是请她多照顾家里当家的,又是给她送菜,又是说好话赔笑脸的。
“孟立诚,你替我盯着,工地上不准赌博,不准去外面乱搞,一旦发现,马上跟我说,把人送回来。”
要是见识了外面的精彩,送回来后再跑出去自己打工,就不关她的事了。
“我保证带好队伍!”孟立诚赶紧应下。
上了火车,孟冬青教他们怎么找车厢,找位置,放行李,又带他们去看哪里打热水,哪里是厕所。
孟冬青没搞特殊,跟着这些叔伯们一样,都是硬座票。
“这次咱们运气好,买的都有座位,要是以后你们自己来回,买的无座的票别慌,有空位就坐,有人拿票来就走,咱们票钱是一样的,有空就能坐,别傻熬着。”
“火车上扒手多,财物什么的都要贴身放好,大家一块出来回去的,可以轮流盯着,要安全很多。”
“……”
一路上,孟冬青想到什么说什么,能记起来的注意事项,都给说一遍。
这些头回出门,都战战兢兢的叔伯们也听得很认真。
十几二十年没怎么动过的脑子转得飞快,恨不得每个字都记住。
火车摇摇晃晃,带着半车人的忐忑到了羊城,一下车就被来往的人流吓到,缩到一起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了魏瓒和顾南方。
这简直跟看到亲人一样。
魏瓒一眼看到孟冬青,赶紧挤开人群找了过来,“累不累?饿了吗?”
这趟车晚点了四个小时,坐了差不多四十个小时呢!
孟冬青还是头一回坐这么长时间的硬座火车,魏瓒从接到电话起,就一直担心心疼着。
猛跟魏瓒挥手的众人,“……”
“不累,赶紧带大家去工地上安顿。”孟冬青一点事没有,她在火车上碰着几个年轻人,打扑克打到地方呢。
再说了,才不到四十个小时,她返城那会坐的时间更长,照样一点事没有。
“走走走,跟着魏瓒出站,检查好,拿好自己手里的东西啊,自己都记着些,下回可没有人时时叮嘱了。”孟冬青一声招呼,示意大家动起来。
魏瓒,“……”
一行人挤出了站,上了顾南方开来的渣土车,新奇地望着这座陌生的城市。
到了工地,分到铺位,大家才活过来。
顾南方带着他们去了工地食堂吃饭,一荤一素,量大管饱。
大家吃是吃饱了,但吃得都没什么滋味,做饭的人不知道是哪里人,一点辣椒没放,吃起来没劲。
“立诚啊,能不能跟你族妹说说,找个江市的师傅做饭啊?实在不行,我上都可以,我以前也做过席面师傅。”邻村瓦工师傅凑到孟立诚面前。
有的人对吃的没要求,凑合能吃饱肚子就行,有的人不行,吃不到合心意的,干什么都提不起力气。
孟立诚第一反应是压下去,才来呢,不能给老板找事。
但他又想,要管起人,不能一味地压着,这是正常诉求,他可以试着跟冬青他们说说。
孟立诚去找了魏瓒。
“是我没考虑周到,晚上你让师傅试试,大家觉得手艺可以,就让他做大师傅,就是工钱低点,两块一天,你跟师傅把话说明白,他要不愿意,我再另外看能不能找着人。”魏瓒答应得很爽快。
又叮嘱孟立诚,“以后有什么问题,随时向我们反映。”
孟立诚眼睛发亮,“好!”
本来他还担心孟冬青只是临时用用他,没想到魏瓒这里也用他,他彻底安下心来,只等努力表现。
魏瓒又让孟立诚去会计那里支了两百块钱,让他带人去附近的市场买齐盆、桶、拖鞋之类的生活用品,钱是预支的。
没带钱来的先预支,孟立诚记好账,到时候从工钱里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