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姿月嘀咕道:“早说让你穿厚一点,你不听,现在手这么冰凉。”
温姿月披着大氅,里面的绒毛暖和,她想也不想就要帮闻聿檀暖手。
温姿月在牵到闻聿檀时愣住,他的手心都是掐痕,她刚才摸到的湿濡都是零星的血。
她摊开闻聿檀掌心,心疼道:“闻聿檀,你做什么掐自己。”
闻聿檀面上的温煦消失,他望着窄而深的宫道,回答道:“心情不太好。”
担心闻聿檀再自残,温姿月把他两只手抓在一起,固执的不让闻聿檀收回去。
他们在一处破落的门前停下。
温姿月试着推门,推不开,她好像知道了,这里应该是闻聿檀母妃生前住的地方。
闻聿檀从腰袋里拿出一把小巧的钥匙,锈蚀的锁芯和钥匙碰撞发出磨耳的声音,门没打开,闻聿檀直接把锁拽了下来。
温姿月踩在落叶上,她不经意被一个小坡绊到。
若不是闻聿檀拉住了她,她险些摔倒。
她的模样太仓惶,闻聿檀道:“这里就是我母妃。”
温姿月:“......”
温姿月深觉自己罪过大了,她双手合十,“无意冒犯,无意冒犯。”
闻聿檀把院子里的凳子用袖子擦净,他道:“别紧张,这是衣冠冢。”
“你是不经意的,她不会怪罪你。”
温姿月干巴巴的“哦”了一声。
没想到闻聿檀想的还挺开。
闻聿檀让温姿月坐在凳子上,他点燃备好的香烛和白蜡,在衣冠冢前烧了些纸钱。
温姿月想祭拜但被闻聿檀拦下了。
闻聿檀看着空气中的白烟,“你想听我母妃的故事吗?”
他的母妃长得很美,身份很低微,只是一个侍茶的宫女。
其实最开始她不是侍茶宫女。
她是皇子奶娘的女儿,和皇帝闻熙一起长大。
少年慕艾,她和闻熙互生情愫。
闻熙说会娶她,她等呀等,后来闻熙做了太子,当了皇帝,依旧没给她名分。
她不想等了,她勇敢的和皇帝说了自己要离开,要嫁人。
闻熙同意了,却在她大婚那日抢亲,羞辱的要了她,她用宫女的身份不伦不类的活在皇宫。
她有了身孕,死于难产。
闻熙说:“她是个奴才,背弃主子,该被践踏。”
宫里的妃子死后都会被埋葬在宫外,只有她,衣冠冢被设在门槛边。
人人都能践踏她。
闻聿檀在这个院落长大,等很久之后,他才知道自己每日踩的是自己母妃的衣冠冢。
温姿月轻轻摊开闻聿檀的掌心。
又是血迹狰狞的一片,掐痕很重,几乎能看到骨头。
温姿月用帕子给他包扎,等包好,她重新攥住闻聿檀的手,防止他再伤害自己。
温姿月回想在前殿皇帝说的主子和奴才,闻聿檀应该是被刺激到了。
温姿月把闻聿檀的袖子向上捋,把自己的裙摆团在一起。
她从院落里找到小树枝,递给闻聿檀。
她已经在刨土,“快点过来呀,我们把这个衣冠冢挖走。”
这里枯树叶太多,她也不知道先拢到旁边,土才挖开树叶又掉下去了。
闻聿檀沉默的把树叶拨开。
他和温姿月一起向下挖,过了会儿,温姿月摸到了一个小盒子。
她鬼鬼祟祟的先瞧了眼门口,见没人才敢把盒子拿出来打开,里面的衣服和饰品都已经很陈旧。
温姿月把衣服和首饰倒出来,她从自己头上拔下几个簪子扔在盒子里。
反正她今日戴了满头珠翠,少几个也不显眼。
但这衣服不好破坏,她的视线落在了闻聿檀的身上。
温姿月道:“闻聿檀,你快些撕些布料下来。”
他们二人偷天换日,带走了闻聿檀母妃的衣冠冢。
温姿月担心道:“锁坏了,万一有人进来发现院子里被挖过,我们就惨了。”
闻聿檀没说,这个院子很多年都没人进来过了。
温姿月拿着破锁,绞尽脑汁想伪装成没被破坏的样子。
闻聿檀拿出一把新锁,把门锁上,新锁的钥匙又被他收进了腰袋里。
温姿月扭他胳膊,“怎么不早说,害得我白担心。”
闻聿檀失神的看着被温姿月小心放在衣摆里的衣服,原来离开皇宫没那么难。
其实他很久之前就可以做到了。
但他只是把院子锁上,以为自己做的就是保护。
闻聿檀最后看了眼身后破败的院落,他之后不会再来了。
温姿月胡思乱想,她挖了衣冠冢,这算不算违背皇帝的口谕?
在她沉浸在自己思绪时,突然有人出声,“见过誉王、王妃。”
温姿月没见过这个人,她以为是闻聿檀在京城的相识。
顾流亭不着痕迹扫过她衣摆里的鼓囊。
他介绍道:“在下顾流亭。”
温姿月还呆呆的“哦”了声。
她也介绍自己,“温姿月。”
她只知道顾怜青有个哥哥,却不知道名字。
闻聿檀无奈,提醒道:“他是顾小姐的兄长。”
温姿月假笑道:“我们着急回去,便不和顾公子闲聊了。”
顾流亭很没眼力见,他指着宽敞的宫道,“正好,我们还能顺路走一段。”
“我和誉王也有些交情,相信誉王不会因着身份贵重了便不理会我这个朋友。”
脸皮厚厚的,温姿月想着。
顾流亭感慨,“之前我也去过平城,那里虽比不得京城,也是极好的地方。”
虽然京城的确比平城好,她能嫌弃,但顾流亭这个非土着不能这么说。
温姿月道:“那真是委屈了顾公子,还要纡尊降贵专程去平城。”
顾流亭叹气,“没办法,当初誉王不同意退婚,我只得亲自去平城送了退婚书。”
闻聿檀视线很冷,“顾公子开这种玩笑便过分了,本王从未对顾小姐有过纠缠,顾公子去平城,若是本王没记错,你是为了告知顾家和东宫结了姻亲。”
顾流亭毫无歉疚之心,“啊,原来这个玩笑很过分吗,抱歉,我没想到你们会当真。”
他对着温姿月道歉,“真是对不住,可别因为我这些话扰了伉俪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