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姿月先前是模糊猜测,如今终于确定,那日观宁的出现并非偶然。
那她该顺着往下推,凤羽殿的人出现也不是偶然,应也是郑怀瑾和凤羽殿搭上了线。
温姿月都惊叹她的后知后觉。
所有事情看似隐蔽,但都有端倪,可她竟然从来没想过质疑。
等到现在,她去细想,才惊觉身边处处是疑点。
那郑怀瑾,他也可信吗?
她如今看谁都只觉可疑,她的情绪并没隐藏的很深,郑怀瑾很轻易感知到她的想法。
他拨弄着香薰,长发一缕不经意扫过焰火,房间内顿时一股烧焦气息。
郑怀瑾连忙拍着自己的长发。
“恕怀瑾仪容不端,望殿下给怀瑾一点时间去梳洗。”
郑怀瑾进了屏风后。
那里是被隔出来的空间,小而隐蔽,是为了沐浴时热气不那么快被消散。
郑怀瑾轻试水温,待觉得合适,便将长发尽数浸入。
屏风后响起水声,不一会儿,便是一声惊呼。
“殿下,我后颈伤口碰到了水,可否请您为我递来干毛巾。”
温姿月略过一旁架子上的毛巾。
她抬手去拿,可那架子着实不牢固,在她才摘下,那架子便倒塌在地。
很快来了下人收拾,脚步声匆忙繁杂,整个殿内不复从前的僻静。
温姿月吩咐道:“去取些香料来,这灼烧的气味,着实让人不喜。”
“是。”
有了她的吩咐,下人便一直等在房间内,不时走到房间外再进来,仔细感受这房间内气味是否如先先前幽香。
温姿月掀帘,屏风后郑怀瑾长发披散,水淋淋挂在颊边,在这昏暗的隔间内,活似从水中爬出的鬼怪。
郑怀瑾拿过剪刀,干脆的将被烧到的墨发剪短。
温姿月随意的给他擦拭了发丝,郑怀瑾接过毛巾,一点一点绞着头发。
郑怀瑾叹气,“殿下,我等了你好久。”
温姿月条件反射般答道:“最近忙。”
郑怀瑾看着她,手背抵住唇,不去让笑声泄出分毫。
“殿下,被蒙骗了并不丢人。”郑怀瑾调笑。
温姿月莫名感觉羞耻,她这么久察觉不到端倪,还是经由郑怀瑾提醒这才方觉异常,的确很是丢人。
她打断道:“别笑了。”
“怀瑾,我需要你帮我。”
郑怀瑾眼眸晶亮,“好。”
郑怀瑾说着他所知的信息,“凤君在调查殿下的身世,只是府内被容贵君明处暗处盯着,凤君便试着从我入手,想套得一些信息。”
郑怀瑾正闲得烦闷,他理所当然上钩了。
凤君的行为并不突兀。
先前温姿月处处平庸,容清知又和容家近乎决裂,凤君和太女从不曾警惕温姿月会是储君的威胁。
可就在十二皇女府一断时间的沉寂后,竟然屡屡绽出异彩。
先是有祥瑞之相伴生的双胎,再是温姿月时隔多日露面,竟颇有脱胎换骨之相。
更为甚者,多年与容家陌路的容清知,竟释放了和缓信号。
这如何让人不惊。
凤君曾在宫宴上见过观宁,当时觉得观宁不讨喜,便没再注意过。
后来仔细想想,观宁只是有些地方与容清知神似,被他恨屋及乌了。
郑怀瑾悄悄向屏风走去,他耳朵贴在屏风上,没听到一丝声音。
这才将擦去水分的长发再次浸入水中,他扬起声音,“这味道真是难闻,用了半罐香膏都不曾遮住。”
“罢了,梅花气息本就淡,我换了牡丹香膏再洗一次便是。”
郑怀瑾只留发尾在水中打转,水声不时响起,他示意温姿月靠近些。
温姿月被他这计划周密的模样搞得有些紧张。
郑怀瑾近乎贴着她的耳朵,“殿下,当初容贵君已在议亲,只是容家势大,听闻当时尚是皇女的陛下也备了礼前去道贺,不曾想见了容贵君的好模样,微微恍神。”
“当初陛下已有正君,便放了礼离去。”
从之后容清知入宫,温姿月就能猜测这中间少不得狗血。
郑怀瑾说的自己都有些不信,“人人都道容贵君心性纯稚,样貌出尘,虽身世尊贵却平易近人,君子如玉,含霜履雪。”
温姿月虽然预感到会狗血,却没想到会这般简单粗暴。
她已经想好了描述词,心机深沉太女夺爱矜贵单纯世家子。
“之后的情节,是陛下对容清知念念不忘,容家舍不得这登天梯,便顺着陛下的意圆满了这场姻缘?”温姿月不死心的猜测着。
郑怀瑾道:“唔,大概如此。”
只是这里面还有未被提及的两方,当初家世比容家略高一筹的凤君,以及与容清知议亲的一方。
要说容家对容清知是算计,当初他们议亲特意选了家世远低容家的世家,想着容清知不会受半点委屈。
可在太女的橄榄枝递来时,他们又接下了。
“那时太女已有五岁,凤君哪怕再怒,也咬着牙受了这屈辱。”
“那与容贵君议亲之人,第二日便退回信物,自言不敢高攀,容家补偿给了她另一门婚事,至此皆大欢喜。”
温姿月默念皆大欢喜四字。
怎么不算是皆大欢喜,在涉及到皇家的龌龊中,竟没任何一人见血。
温姿月拿过略微湿润的毛巾,她牵起郑怀瑾一缕湿润的长发,轻轻擦拭。
她声音极其柔和,“你为什么帮我,我对你并不好。”
郑怀瑾唇边的笑容渐渐淡去。
他盯着温姿月,眼中逐渐浮现出怨怼。
“我恨你,你对我很差,很差,我变得这么惨,都是因为你,而你从不曾对我有过丝毫关心。”
一丝一毫都没有,她从不来见她,只除了这次他不惜暴露自己提示于她。
郑怀瑾眼角落下泪水,他紧紧咬着唇,手背用力擦过脸颊。
“我恨你,但不怪你。”
“这都是我自己选的。”
“而且我也不是帮你,我只是帮我自己,我每日每夜都被监视,不得片刻喘息,我同样想挣脱。”
郑怀瑾低着头,他真恨他自己,在这摊烂泥中,他成了最不堪的那堆。
温姿月抬起他下颌,极其温柔的望着他。
“谢谢你帮我。”
郑怀瑾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不停的落。
她什么都知道,只是她不在意的时候,她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温姿月与他越发靠近,她轻轻吻在他额头上,“你很好,怀瑾。”
郑怀瑾侧过脸,他一时间不知该哭该笑。
与她在一起这般久,这竟是他们最亲密的接触,温姿月瞧不上他的出身,郑怀瑾想。
现在的亲近,只是,他有了用处。
温姿月神游天外。
她该给郑怀瑾一点好处,让郑怀瑾和她坚定的站在同一条线上。
给钱?不可行,郑怀瑾现在就跟着容清知做事,钱财恰是容清知最不吝惜的。
给他自由?不行,虽然被人盯着很痛苦,但至少还是好吃好喝养着,受着的待遇也极好。
温姿月以己度人,去外面吃土,还是被禁锢的荣华富贵,她会选后者。
如果不是她猜不到自己的身份,害怕后给日后留下杀机,她绝对会好好享受现在的生活。
毕竟容清知足够大方,自上次她卖了容清知的铺子,每每容清知想着让她听话,便会拿出更多地契买她安分。
温姿月苦大仇深,郑怀瑾还挺世俗的,被收买并不难。
温姿月咬牙,她极其油腻深情的抬起郑怀瑾下巴,让郑怀瑾微微仰头。
他泪光闪烁,没想到她的动作,一时间呆滞。
温姿月吻去他的泪水,她没什么旖旎的想,是咸的。
她的吻停留了很久。
久到,郑怀瑾耳尖通红,手指蜷曲捏着她的衣服。
郑怀瑾将自己的脸扎入水中,冷意使得他燥意冷却,脸上也慢慢恢复请冷冷的白。
他疾声厉色,“我,我只是有些热。”
温姿月含笑道:“嗯,这里着实闷。”
她想抬步往外走,却被郑怀瑾猛然拽住。
他结巴道:“其实,还,还好。”
温姿月停住脚步,她深深看着郑怀瑾,“你还有话要对我说,对吗?”
郑怀瑾下定决心。
他猛地扯开衣服,“我,想你要我。”
好刺激,好炸裂,好突兀。
叶凌如此想。
他看着黑屏的光屏,猛地将手边杯子砸过去。
【大胆,什么是我不能看的】
【我宝长大了,都学会用脸骗人了】
【(沧桑)可怜宝宝才学了点心机,本来是想让郑怀瑾闻点肉香吊着,现在要献身(??)了】
【煮波,你阻止啊啊,我是吃1v1的,只接受观宁宝宝】
【+11,观宁那么惨,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又被丢到外面吃土,出局的郑怀瑾倒又上桌了,简直要逼疯我们纯爱党】
叶凌阖上眼睛,又猛地睁开。
她不久前还那么感激的看着他,向他诉说她的不安。
可现在,她又渴求安慰了,就要和郑怀瑾滚作一团。
她真是随意,轻浮。
不,她本就该如此。
他做过各种阅读理解,知道分析一个人,要结合她的时代背景,要联系她的成长经历。
她生在东篱国,在她眼中,在她身边每一个人眼中,她被取悦都是理所当然的。
叶凌拳头用力砸在桌子上。
既然她那么不在意,又如此熟练,为什么不在找他求助时也如此引诱他!
温姿月自然知道她生得好。
她也知道叶凌会看着她的脸发呆,至于知晓为什么不利用,那自然是因为叶凌太没用了。
担着神明身份,却做事畏手畏脚,她有时候都觉得叶凌不如她。
不对,她为什么要用自己做参照。
她也一点都不差。
她自小受着皇室熏陶,心性以及气度都不是常人可比拟。
没错,她就是觉得叶凌如常人。
四舍五入,叶凌不如她,温姿月愉悦的想。
郑怀瑾看着她翘起的唇角,不由也觉得开心,他说话便多了随意,“怀瑾以为,叶凌很奇怪。”
温姿月静静待着郑怀瑾往下说。
郑怀瑾神情郑重,“我无比确认,叶凌当时死了,可他竟又出现了。”
温姿月也不由得认真道:“是你动的手?”
郑怀瑾甜甜笑着,“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