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勇侯带着被压下来的怒气离开了,走之前回头看了一眼一直从容淡然从来没有落了皇子气度的沈微,心底隐隐生出些戒备来。
如果不是对方身份处境太差,这件事恐怕不会就这么简单结果。
胡家已经与他结下了梁子,以防后患,得趁着对方还未成长起来之前把他按下去。
“阁下还不出来吗?”周围的侍卫已经被他叫走了,沈微望着空无一人的墙面,语气淡淡。
气运之子这么厉害的吗?
卫榆早在忠勇侯过来的时候就在了,他后来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兰朝六皇子,战败国质子,本是女子却做男子装扮。寥寥几句就可以脑补出对方的悲惨过往。
不过卫榆知道这些不过是暂时的,气运之子以后必会遇到贵人,然后成长起来,狠狠打脸那些之前看不起的敌人。
“沈公子,又见面了。”高高的墙角突然冒出了个人头来,沈微就看着对方费力爬上了墙角,然后抓着墙面慢慢地跳了下来。
原主就是一个普通百姓,没学过武,他年纪大了,经脉早堵塞了,现在学效果没年轻人好,最多让身体健康点,卫榆能从三人高的墙上下来还不受伤已经很好了。
他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冠,顺手拍了拍沾到灰尘的青色袍子,在其他人面前那股仙风道骨、遗世独立的样子没了个干净。
沈微先前没见过卫榆,不过她听说过这位卫神医在他人口中的样子的,这会儿看着眼前不拘小节的人,怀疑盛京的人眼睛都出问题了吗。
“卫先生,你跟着本殿做什么?”
卫榆眨了下眼睛,照他看来现在应该是气运之子还弱小的时期,面对家大业大的胡家的时候还是会有些勉强的,他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他摸了摸不存在的长胡须,这具身体而立之年,面对还未及冠的气运之子能拿捏着长辈的范儿的。“之前有个算命先生,说我命中注定有一劫难,说……”
卫榆拖长了尾巴,沈微见他看着自己,不知怎么心里突然有种奇怪的预感。
“我这辈子会收个徒弟,那个人就是你。”
“沈殿下。”
他说得信誓旦旦,确有其事的样子。
清风吹过他的素色长袍,衣摆随着动作摆动,举手投足尽显潇洒风范。
沈微质问,“命中注定的劫难,跟收徒弟有什么关系?”
“这个嘛。”卫榆沉思了一会儿,“那些算命的都神神叨叨的,我觉得他的意思是我不收下你这个徒弟一定会有大麻烦。”
卫榆在来盛京的路上真遇到了一个算命先生,他觉得对方为了骗钱什么话都能说出来,这个时候突然想起来就拿过来用了。
“那你怎么确定是本殿?”
“殿下你这就不懂了吧,我看见你就知道你不一般了,沈殿下日后必定会有大作为的,你肯定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沈微嗤笑,“这些玄而又玄的事情本殿不信,况且本殿再怎么也是兰朝皇子,不会跟着卫先生去学医。”
这人一身疑点,沈微不相信卫榆口中的话,一定有她不知道的原因。
“盛京的人称我为神医,但我会的可不只是医术……”卫榆不依不饶,神神秘秘的用薄扇挡住下半边脸,露出了清亮温润的眼睛。
他周身气质清正,看着就不是个坏人。
沈微想知道对方为什么跟着自己,不与卫榆多做纠缠。
“殿下不说话我就当殿下默认了。”卫榆跟在沈微身后,遇见羁羽宫的下人装模作样了一会儿,与沈微并立而行,脸上带着笑,偏头看向沈微,目光柔和关切,拿捏着长辈的姿态。
一个奴仆模样的的婢女抬头看了逐渐走远看不清身影的两人,她退下后匆匆拐向墙角,在一个小厮旁边耳语了几句,等人离开了,婢女环视四周,状如无事般回去了。
两人经过竹林的时候,远处传来一声鸽子叫声,等那白羽不见了身影,卫榆感慨道,“殿下的宫殿真是别有一番风景。”不仅有林子竹院,还有禽鸟掠过。
给质子住的宫殿能是什么好地方,羁羽宫荒凉多年,外界看着还好,里侧很多院子年久失修没有修缮,连台阶上都布着青苔,一眼望过去,萧条又破败,地上杂草丛生,空气里都隐隐带着一股霉味。
何况,盛京皇城寸土寸金,地上的一根草都有主人,那飞过的鸽子也怕是信鸽。大雍不可能放着沈微这么一个他国皇子不管,暗地里的监视是不会少的。
卫榆还在打量池塘里养的观赏鱼,羁羽宫不细看还是能拿的出手的,他站在亭楼边往下望,目光悠然,惬意自在宛若隐居山林。
“卫先生与一他国质子牵扯过多不怕陛下的猜忌吗?”各个势力在羁羽宫安插的探子不会少,卫榆前脚刚踏进羁羽宫的大门,后脚皇帝就会收到消息。
有条黑色鳞片的鱼胖嘟嘟的在吐泡泡,一会儿躲在荷叶下,卫榆观察它好一会儿了,心里满是垂涎,听见沈微的话,他偏过头,阳光穿过窗格,照得他脸上明明暗暗的。
“徒儿这是在担心为师吗?徒儿尚且安心,陛下不会多想的。”
沈微不可置否,她实在不理解这人的想法,跟她牵扯在一起明显不是什么好事,才一会儿就一口一个的为师称呼自己。
“为什么?卫先生医术高明得让皇帝舍不得放弃先生吗?”
卫榆低头思忖,“徒儿要这么想也没错,为师的医术确实很高。”
不管怎么样,皇帝是很信任的。
“徒儿先前折了胡家的脸面,不怕胡家心有不满,日后报复吗?”胡家上门道歉的时候卫榆也在,胡世子可不像是会就此放下的人,等他有了机会,指定会回来报复气运之子。
虽然到时候打脸的肯定是胡家自己,沈微现在处境确实不好,难道在她成长起来之前现在就有什么后手不怕得罪胡家吗?
“卫先生不是称呼自己为本殿的师傅吗?”沈微语气平常,反问般道。
先前两人各论各的,这会儿沈微一下就挑明了,卫榆点头应是,脸上乐呵呵的。
“当然了,徒儿你放心,有我在,没人敢越过为师欺负你。”语气里带有一丝坚定,沈微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卫榆眉眼飞扬,黑白分明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得意。
他看着沈微,气运之子,感受到我真挚的善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