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的侍女没看见,在门被掩上的一瞬间,躺在床上的严有煦瞬间睁开的眼睛。
他面色苍白,带着失血过多的虚弱感,仿佛下一秒就会晕倒过去,一双眸子却是清凌凌的。
严有煦当时顶着从右侧肩膀处被捅穿的大洞,血珠顺着向下的方向,从不受控制无力下垂的指尖滴落到地面,一步一步下了比武场。
场下的众人还在欢呼,目光热切的看着他,这种越级挑战还赢了的场景很少见,如今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了,怎么能不让他们激动。
下一秒就看见让他们兴奋的主人公才刚下场,脚步一个趔趄,面如土色的缓缓摔倒在地上。
严有煦想到先前发生的事情,狠狠闭了下眼,很想把脸蒙在被子里。
其实他早就撑不住了,丹府里的灵力被消耗一空,运转丹田的时候,还有一种灵气耗费过多的抽痛感。
严有煦高估了自己,他以为自己还能走到没人的地方再疗伤呢,没想到刚走没几步,眼前就眼冒金星的,整个世界天旋地转,然后……
众目睽睽之下,“啪”的一声,就直直的栽倒在地!
严有煦放空思绪,不愿继续回想下去。
他被人扶进房间里就清醒了,修真界人均皮糙肉厚的,没什么是一颗补充灵气的丹药解决不了的。盘腿打坐了一会儿,丹府里的灵气渐渐充盈起来,起码不像是先前那般无力了。
右肩膀被剑捅穿的伤口犹如一道狰狞的裂口,看着就触目惊心。
“卫前辈,我在比武场上的表现还不错吧?”
严有煦察觉到玉瓶的动静,先发制人率先出声,他不敢问对方到底看没看见自己那丢人的一幕,先起了话头妄图把这件事略过去。
果然,话刚落下,一道身姿修长的身影就出现在房间里。
“小煦很厉害。”
卫榆淡声道,声音温和中又带着点肯定。
严有煦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眉宇间满是自得,他想说“那当然,我本来就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就听见那道声音中带了丝担忧,问他:
“小煦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严有煦身上散发出浓郁的草药味,面上毫无血色苍白如纸,垂下的手指还在克制不住的发抖。只是他咧开了嘴角,露出了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说话时如平日般咋咋呼呼的,很容易让人忽视他身上表现出来的一点虚弱。
卫榆一开口,如他所想的那般,没有提及自己摔倒的事情,也没对他越级挑战还赢了的事情过多关注。
他只是问,你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吗。
严有煦原本要说的话一下就卡壳了,他是修士,受的外伤再重,只要有一口气就能救回来,自己先前栽倒也不过是灵气消耗过多,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总之不会是什么大事,比起这个,还有其他更值得留意的事情。
他想开口说自己没事,只是卫榆虽然被遮住了眼,整体的面容神情也没多少细微的变动,严有煦却觉得自己被认真的“注视”着,那道目光隐含担忧的,落在了肩膀处慢慢沁出了红色血迹的白色绷带上。
严有煦张了下嘴,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改了话头。
“……呃,肩膀似乎是伤到了经脉,这会儿右手有点使不上力气,还有点不习惯哈哈哈……”
卫榆知道修真界与其他小世界不同,打打杀杀的是常事,这里的人对疼痛的忍耐力也会更高一些。
严有煦身为主角,恐怕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只是到底有些看不过眼,把严有煦放到现代世界,还只是一个需要上学的高中生呢。
“需要我帮忙缝合一下吗?”
卫榆的声音更加柔和了,如潺潺小溪悠悠的流进了严有煦的耳朵里,让他有点晕乎乎的,等自己点完头道了一声“好”,严有的脑子才识别完这句话。
缝合?
修真界的人太莽了,仗着一身铜墙铁壁,受伤就敷草药、吃丹药、打坐运转功法,对于身体外伤上面的发展还没有民间百姓的高。
再加上修炼者与未踏入仙途一道的凡人之间是有壁的。
所以。
当仿若针线般的东西穿过皮肉时,那种奇怪的感觉让严有煦心里发麻,他僵着身体,一动也不敢动。
卫榆把空气里的灵气凝结成一股细长的线,控制住穿过只是随意敷了点草药、血肉绽开深可见骨的皮肉里,他集中精力,动作尽量放轻。
卫榆一时找不到类似于麻药这种东西,只能让严有煦硬扛着,他拿了块棉布让人咬着,一边轻声安抚。
“小煦你忍一忍,一会儿就好了。”
声音像是在哄小孩,严有煦低着头,视线落在旁边人垂下的黑灰色衣袍上,他呆呆的咬住毛巾,鼻尖嗅到了血腥味混合着草药味的气息,其实并不好闻,他却莫名不反感。
严有煦盯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那件黑灰色衣袍,就只是一件简单的、看不出有任何特殊地方的、还有点破旧的麻布制成的普通至极的衣袍。
只是被卫榆穿着,看见他的人却下意识忽略了这件事。
严有煦心里涌现出了一丝烦躁,眉宇不知不觉的蹙了起来,他总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卫前辈不该穿这样的衣服。
“小煦。”
卫榆见严有煦一动不动,以为他疼晕过去了,没忍住叫了他一声,他空出一只手来扶住严有煦的身体,正准备看看对方是什么情况。
那边严有煦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瞳孔收缩一瞬,眼睛里面满是卫榆系着绫布的脸。
太近了。
卫榆眼睛被遮住了,神识只能构建出一个大致的轮廓来,他没注意到自己凑的有点太靠前了,“看见”严有煦抬起了头,他嘴角勾起了一点笑来,语气和缓,带着点诱哄。
“小煦在心里默念十声就好了哦。”
可能是没有实体的原因,眼前人的身形有点虚幻缥缈,他面容似雪,轻语时唇色似晨曦时最明艳的霞光。
严有煦愣愣的点了下头。
他不敢乱动,跟僵住了一般,视线直直的落在房间的地板上,脑子里全是卫榆脸上绽放出的,令人惊心动魄的笑容。
卫榆手上动作又轻又快,他迅速挽了个结,给人上好药再包扎好伤口。
他有些得意:“怎么样小煦,我没骗人吧?”
严有煦吐出棉布,似乎是咬太久了嘴巴有些发酸,他慢了好几拍才回答:“没……没有。”
他一直低着头,接过卫榆递给他的温水时也只是浅浅的抵着茶杯呷了几口。
“叩叩——”
门外传来杂役弟子敲门的声音,卫榆在人进门之前回到了玉瓶空间。
“严公子,族老找你。”
杂役弟子守规矩,视线一直往下放,因此也没看见严有煦满脸通红的样子。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