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叶在靴底碾出腥苦的汁水,凌风劈开横亘眼前的藤蔓,刀锋带起的风惊起一群血翅蛾。林清芷用银簪挑开蛾粉附着的袖口,布料瞬间蚀出蛛网般的焦痕:“是赤血蛾,翅粉遇丝织品会自燃——换麻衣。”她将备好的粗麻外衫抛给众人,自己却蹲身观察蛾群起落轨迹,“东北方蛾群避让三丈,地下有硫磺味。”
五名锦衣卫刚卸下铁甲,密林深处忽传来竹哨长短相间的调子。蓝蝶衣腕上银铃骤响,她按住腰间药篓低喝:“是黑苗的驱蛇哨!快上树!”话音未落,腐殖层下翻起黑潮,数以万计的环纹蛇贴着树干直立而起,蛇信吞吐声竟暗合哨音韵律。
“蛇阵在逼我们往东北方走。”凌风割破掌心将血抹在剑锋,血腥气引得蛇群躁动,“硫磺矿洞既能驱虫,必是药草生长之地——设局之人倒贴心。”他突然挥剑斩断头顶气根,乳白色汁液暴雨般淋下,触到蛇身的刹那腾起青烟,前排毒蛇瞬间化作白骨。
众人趁乱冲向东北,蓝蝶衣边跑边抖开药囊,淡黄色药粉在身后铺成屏障:“硫磺混了雄黄,这洞窟是人工开凿的!”她指尖抚过岩壁凿痕,“开山斧痕叠着洛阳铲印——半年前有土夫子来过。”
洞内磷火骤亮,照出壁上大片暗红苔藓。林清芷用玉片刮下苔藓嗅闻:“是血地衣,专长在古战场尸骨堆,此处不该……”她忽然噤声,剑尖拨开苔藓层,露出个篆刻的“炆”字——正是失踪多年的晋王私印!
“喀嗒”机括声从头顶传来,凌风揽住林清芷急退三步,铁笼擦着衣角落下,笼条上倒插的鹿角藓还在滴着毒汁。蓝蝶衣冷笑:“鹿角藓离土半刻钟即枯,设伏之人不过半盏茶前才走。”她突然朝阴影处甩出三枚银针,“既要请君入瓮,何不现身?”
石缝里滚出个黑苗装束的少年,颈间银项圈刻着蜈蚣纹。他抹去鼻血嗤笑:“汉狗也配取凤凰胆?那玩意儿早被……”
东南角忽传来重物倒地声,凌风剑已抵住少年咽喉:“你的同伙踩到自己设的捕兽夹了。”使个眼色,两名锦衣卫拖来个腿部溃烂的汉子,那人腰牌上赫然是五毒教标记。
林清芷蹲在伤者跟前,银刀剜出发黑的腐肉:“铁夹喂的是腐心草毒,半个时辰不入解药即全身溃烂而亡——你们对自己人也这般狠辣?”她故意抬高声量,满意地看着少年瞳孔紧缩。
少年咬牙甩出个锡罐:“解药在圣潭北岸的鬼面榕下,有本事自己……啊!”蓝蝶衣突然掰开他下巴塞入红丸,“七日腐骨丹,带路。”她踢开锡罐,罐中窜出的金线蝎还未落地就被银针钉死。
穿过三道暗瀑,瘴气突然浓重如粥。蓝蝶衣剖开随身携带的蛇胆,将胆汁分与众人含在舌下:“跟紧我的脚印,错半步便是万毒坑。”她竹杖点地,青石板下竟传出空洞回响。
林清芷数着步数忽道:“七曜步法?这是按北斗七星位排的九宫毒阵。”她扯下袖口珍珠扣弹向休门方位,珍珠落地化作一滩紫水,“阵眼在景门,但阵枢被人逆转了!”
凌风突然挥剑劈向惊门石柱,剑气震得顶部钟乳石纷纷坠落。烟尘散尽,原本的死门竟露出条容人侧身通过的缝隙。蓝蝶衣抚掌大笑:“好一招以力破巧!这缝隙是盗墓贼打的夯道,直通圣潭底。”
夯道尽头隐约传来水声,林清芷突然按住凌风:“潭水泛金红,是血髓矿脉渗出所致。凤凰胆性喜阴秽,必寄生在矿脉与尸骨交汇处——看那具悬棺!”
十丈高的钟乳石柱上,青铜棺被八条玄铁链锁在潭心。棺盖缝隙探出株通体血红的灵芝,伞盖纹路竟似凤羽。蓝蝶衣却变色:“棺椁缠着镇魂绫,这是养尸地!凤凰胆早成了尸王丹!”
潭水忽如沸粥翻腾,青铜棺内传出指甲刮擦声。凌风解下飞虎爪扣住铁链:“取药、斩尸、炸潭,一气呵成。林姑娘制药,蓝姑娘布毒,其余人随我……”
“且慢!”林清芷突然指向潭底漩涡,“看那旋涡走向——潭底有暗河直通山外,若算准爆破时机,可借水力将尸毒冲入地下河。蓝姑娘,你的腐骨丹能否遇水化雾?”
蓝蝶衣会意,解下药囊倒入竹筒:“混入硝石,可在水下燃烧十息。”
“够用了。”凌风割裂衣摆浸透潭水,“青铜导热极快,待我踏上棺椁时,林姑娘用火折子点燃铁链——”
棺盖轰然炸开,青黑尸爪直掏凌风心口。剑光与毒雾齐飞,血髓矿映得满室皆赤。当最后一枚火药投入暗河口,众人随激流冲出山腹,背后传来闷雷般的塌陷声。
林清芷攥着玉盒中的凤凰胆忽道:“那黑苗少年提及的‘汉狗不配取药’,倒像是故意激我们来破阵。”她掀开盒盖,药香中混着一丝熟悉的龙涎香,“此物在棺中不过月余,真正养药之人……”
凌风捻起沾在盒底的金箔碎片,眯眼望向京师方向。残阳如血,映得碎片上的爪龙纹亮得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