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砾混着雪粒拍打在铁甲上,雁门关的了望台在朔风中发出吱呀闷响。凌风五指扣住城墙箭垛,指尖碾碎一粒辽东精炭——炭块断面泛着诡异的青灰色,与九门水道打捞的“石料”如出一辙。
“北凉前锋已过黑水河,骑兵配双马,鞍侧挂的不是箭囊,是陶罐。”林清芷将远镜递给凌风,镜片边缘映出她冻得发青的指尖,“陶罐封口用鱼胶混着硫磺,遇撞击即爆燃——他们想用火攻破冰墙。”
拓跋明珠突然扯下凌风腰间匕首,刀尖在城墙青砖上划出刺耳锐响:“冰墙下埋着火油渠,三日前工部‘修缮’城墙时动过手脚。”她踢开积雪,露出砖缝新抹的石灰,“火油遇寒凝固,但若混入石脂水……”
话音未落,关外忽起一阵怪异的号角声。北凉骑兵如黑潮漫过雪原,领头者手中高举的火把竟是幽绿色。凌风瞳孔骤缩:“是磷火!他们在烧冻土!”
林清芷反手甩出三枚银针钉入城墙,针尾系着的药包遇风炸开,刺鼻的雄黄粉混着硝石洒落墙根:“火油渠已被我换成石灰粉,但最多撑半炷香!”
拓跋明珠突然夺过守城弩,箭簇绑着的浸油麻布在磷火中轰然爆燃。她一箭射断北凉中军大纛,燃烧的狼旗裹着火星坠入敌阵:“看清楚了?那旗杆是工部军械库三年前失窃的百年铁桦木——你们大景的宝贝,成了北凉攻城的利器!”
关内忽传来沉闷巨响,地面震颤如地龙翻身。凌风剑鞘重重砸在传令兵头盔上:“说!工部埋在关内的火药库在哪儿?”
传令兵哆嗦着指向粮仓,却被拓跋明珠一刀鞘抽翻:“蠢货!他们在西侧马厩底下挖了暗窖,入口用冻马粪掩盖——那味道我隔着三里都闻得出来!”
凌风率死士冲向马厩时,二十名黑衣人正将火药桶滚入地窖。领头者腕间闪过龙鳞刺青,竟是春闱案中逃脱的漕帮三当家!林清芷银针出手,针尖刺穿火药桶封纸,漏出的却是青灰色粉末。
“不是火药,是石灰混着腐尸粉!”她疾退三步掩住口鼻,“吸入口鼻即溃烂,快封死窖口!”
拓跋明珠却逆着毒雾冲入地窖,匕首挑开黑衣人面巾,露出一张被烙铁毁容的脸:“是光禄寺的马夫!三年前往北凉送‘贡品’的车队里,我见过这双眼睛!”
地窖深处传来机括咬合声,凌风劈开木箱,整箱的辽东精炭下压着张牛皮图——九门水道与雁门关的地脉走向竟完全重合!林清芷蘸取炭粉在墙面勾画:“若在此处引爆,地脉震动会引发九门火药库连环爆炸,半个京城将塌入地缝!”
关外突然响起连绵的狼嚎,北凉骑兵阵中升起十架投石机。拓跋明珠目眦欲裂:“石弹里灌的是石脂水!快砍断投石索!”
凌风已率锦衣卫缒城而下,剑光过处血溅三尺。他踏着敌尸跃上投石机,却见机括处铸着工部将作监的徽记——这是本该存放在蓟州军械库的守城器械!
“凌大人好眼力。”投石机后转出个披黑袍的谋士,掀开兜帽竟是“已故”的工部尚书王琰!“你以为九门水道是杀招?错了,雁门关才是地脉阵眼!”他挥刀砍断牵引索,燃烧的石弹呼啸着砸向关墙。
林清芷在关墙顶端扯开三面旌旗,旗面浸过药酒的北斗七星图遇火显形。拓跋明珠会意,连珠箭射向七星方位,每中一箭,地下便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
“地脉锁链!”王琰突然狂笑,“断完七根,整个北境都将……”
笑声戛然而止,拓跋明珠的箭簇贯穿他咽喉,箭杆上绑着的正是工部与北凉的密约。凌风劈开最后一架投石机,在齿轮间找到枚青铜虎符——与拓跋明珠所持的残符严丝合缝!
关墙突然倾斜,林清芷拽着拓跋明珠滚下马道。裂缝中渗出漆黑粘稠的石脂水,遇火星瞬间燃起三丈火墙。凌风割断敌军战马缰绳,马群惊嘶着冲乱北凉阵型。
“看冰墙!”有士兵惊呼。
被火油浸透的冰墙竟开始泛出金光,林清芷抹去冰面浮尘,露出冻在冰层里的金砖——每块金砖都烙着户部印记!
拓跋明珠突然大笑,笑着笑着咳出黑血:“好个一石三鸟!工部借战事熔金砖灭迹,北凉得军械,皇帝除权臣——只是可怜这满关将士,到死都是棋子!”
凌风将虎符掷入火海,抓起拓跋明珠跃上幸存战马:“要活命就闭嘴!地脉震动将引发雪崩,不想被埋就跟我来!”
马队冲入阴山隘口时,身后传来天崩地裂的轰鸣。拓跋明珠回首望去,滚滚雪浪吞没了整座雁门关,关墙上未熄的烽火在雪雾中如血瞳般猩红。
林清芷从怀中掏出半块玉珏,玉纹在雪光中与虎符裂痕重合:“公主可知,阴山秘道里等着我们的,是比雪崩更凶险的局?”
拓跋明珠扯开染血的领口,心口处浮现出北斗七星状的红斑:“从喝下那杯和亲酒开始,我便是局中子——凌大人,这场棋您执黑还是执白?”
雪粒突然变得绵密,前方山崖传来锁链晃动的声响。凌风勒马抬头,百丈冰瀑上垂着条玄铁链,链环上“工部监造”的铭文还沾着三年前的血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