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江南烟雨迷蒙,林川负剑立于乌篷船头。青衫被江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玄铁打造的剑鞘。远处十二艘商船连舸而行,船帮上\"漕\"字旗被细雨洇得发暗。他伸手接住船檐滴落的雨珠,忽闻上游传来女子尖叫。
\"救命啊!\"
林川双足在船板轻轻一点,身形如白鹤掠水。三丈宽的江面被他踏出七朵涟漪,转瞬已至对岸。芦苇丛中四个蒙面壮汉正撕扯着少女的杏色襦裙,绣鞋陷在淤泥里,发间银钗已断成两截。
\"光天化日行凶,好大的狗胆!\"林川并指成剑,劲气自袖中激射而出。为首恶徒正要举刀,突觉手腕剧痛,精钢打造的鬼头刀竟被无形气劲震成碎片。
\"点苍指?\"另一人惊呼着倒退,\"是点苍派哪位大侠?\"话音未落,林川已扣住他咽喉要穴,指下隐隐有龙吟之声。剩下三人见势不妙,转身要逃,却见青影连闪,三人膝弯同时中招,扑通跪在泥水里。
少女颤抖着拢起破碎的衣襟,忽见面前递来一件青布外衫。抬头正对上青年清亮的眼眸,他眉间一点朱砂痣在细雨中红得惊心。
\"多谢恩公...\"话音未落,上游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林川瞳孔骤缩——十二艘商船竟在江心排成北斗之形,船身吃水极深,船尾浪花却泛着诡异的青黑色。
\"姑娘可知那些船运的什么货?\"
\"小女子本是临江绣坊的绣娘,前日随父押送蜀锦上京。\"少女拭泪道,\"昨夜在漕帮码头歇脚,见他们往船底暗舱搬运铁箱,箱角渗出的盐粒把船板都蚀出了洞...\"
林川闻言心头一凛。当朝盐铁专卖,私运官盐逾百斤者当斩。他弯腰拾起恶徒掉落的腰牌,黑檀木上阴刻着狰狞虎头——正是京城李家的暗卫标识。
江风忽然送来浓重的桐油味。林川揽住少女纤腰纵身跃起,方才立足处已钉满淬毒弩箭。芦苇荡中冲出二十余艘快舟,舟上壮汉皆以黑巾蒙面,手中连珠弩机泛着幽蓝寒光。
\"抱紧我。\"林川低喝一声,神龙剑铿然出鞘。剑光过处,七架弩机应声而断。他足尖点在箭簇上借力腾挪,转眼已落回自家乌篷船。船夫早吓得缩在舱底,船尾不知何时多了个戴斗笠的老渔翁。
\"小友好俊的身手。\"老翁慢悠悠收起钓竿,鱼线上竟串着三枚透骨钉,\"不过要破这北斗锁江阵,还需借东风之势。\"
林川凝神望去,商船甲板上的\"漕工\"正在暗中调整帆索。当首大船的桅杆顶端,隐约可见机关转轮在雨中泛着铜绿。他忽然想起师父传授的《九宫要诀》,北斗阵的生门正在天权星位。
\"老丈可愿助在下一臂之力?\"
\"哈哈,老朽等的就是这句话!\"老翁突然掀翻鱼篓,数十尾银鱼凌空飞起。林川会意,剑尖轻挑,银鱼裹着剑气直射商船桅杆。铜制机关被鱼骨卡住的刹那,他如离弦之箭掠向天权位商船。
甲板上突然竖起铁盾阵,缝隙中寒芒闪动。林川在空中拧身变向,神龙剑划出半月弧光。剑气所及之处,三寸厚的铁盾竟如薄纸般撕裂。盾后弓手尚未惊呼,已被剑气震落江中。
船仓深处传来机括转动声,林川反手将剑插入甲板。龙吟声中,整艘商船剧烈震颤,暗舱铁门轰然洞开。堆积如山的盐包间,赫然露出刻着北狄图腾的兵器箱!
\"私通敌国,其罪当诛!\"林川剑指苍穹,正要斩断主桅,忽见舱底窜出个疤面汉子,手中令旗画着血色狼头。
\"少侠且慢!\"疤面人扯开衣襟,胸口纹着漕帮总舵的青龙印,\"这批货牵涉扬州十八家盐商,杀了我,临安府三日内必浮尸百里!\"
江面忽起狂风,十二艘商船的风帆同时转向。老渔翁在舟中长笑:\"东风已至,此时不破更待何时?\"林川会意,剑锋轻颤间挑飞三根主帆缆绳。失了平衡的商船互相碰撞,北斗阵霎时大乱。
疤面人趁机扑向少女所在的乌篷船,却见老渔翁钓竿一甩,鱼钩精准刺入他后颈要穴。林川飞身接住坠落的令旗,旗角暗绣的金线在雨中显出\"平山\"二字。
\"李平山...\"他碾碎令旗,看十二艘商船在漩涡中渐渐沉没。盐粒溶在江水里,泛起白沫如冤魂泣泪。乌篷船顺流而下,老渔翁的歌声混在雨声中飘摇:\"铁锁横江终是梦,神龙出水天下惊...\"
暴雨倾盆而下,江面浊浪翻涌。沉船的漩涡将盐包与兵器箱尽数吞没,十二艘商船只余断桅残帆在水面浮沉。老渔翁的乌篷船在浪尖起伏如叶,船头油灯在风雨中明明灭灭。
\"恩公当心!\"绣娘突然抓住林川衣袖。江底蓦然炸开数道水柱,八个赤膊汉子破浪而出,手中分水刺泛着幽蓝毒芒。为首之人胸口纹着双头蛟,正是漕帮水鬼堂主蒋三。
林川反手将绣娘推入船舱,神龙剑横削水面。剑气激起三尺浪墙,毒刺没入水幕竟发出金铁相击之声。蒋三狞笑着甩出铁链钩爪,寒光直取乌篷船龙骨:\"毁我漕帮根基,留下命来!\"
剑鸣乍起,钩爪铁链应声而断。林川踏浪而行,剑尖在水面划出北斗七星轨迹。第七步踏出时,蒋三突然惨叫——七道剑气自他四肢百骸同时迸发,经脉尽碎坠入江中。
余下七人见势欲遁,老渔翁钓竿忽如灵蛇吐信。鱼线缠住最近两人脚踝,竟将他们倒吊着甩向林川剑锋。血雨混着江水泼洒,剩下五人肝胆俱裂,潜入水中再不敢露头。
\"少侠请看这个。\"老渔翁用钓竿挑起半片残破帆布,浸湿的绸面上赫然印着户部官印。林川指尖摩挲着暗纹,突然发力撕开夹层——薄如蝉翼的密信上记满扬州官员受贿明细,末尾朱砂印鉴竟盖着李平山私章。
绣娘从舱内探出头来,湿发贴在苍白的脸上:\"三日前...他们在码头卸货时,我爹发现盐包夹层有北狄文字...\"她颤抖着从腰间暗袋取出半块玉珏,\"这是从铁箱夹缝卡住的,爹爹说...说这是要诛九族的大罪...\"
玉珏在雨中泛着血沁,背面阴刻的狼头图腾让林川瞳孔骤缩。三年前北境之战,他在阵亡将士的密报中见过同样纹样——这是北狄王庭暗卫的生死符!
惊雷炸响,江面突然亮如白昼。二十艘艨艟战船自下游包抄而来,船头\"扬\"字帅旗猎猎作响。甲板上官兵张弓搭箭,寒铁箭头在雨中泛着冷光。
\"漕运衙门的缉私船?\"老渔翁冷笑,\"来得倒是时候。\"话音未落,为首战船突然射出三支鸣镝箭,箭尾绑着的硫磺弹在乌篷船四周炸开,火油瞬间铺满江面。
绣娘突然指着战船桅杆惊叫:\"那个疤面人!\"林川抬眼望去,本该沉江的疤面汉子正在船楼狞笑,手中令旗已换成漕运衙门的玄虎旗。
\"好个官匪勾结。\"林川并指抹过剑身,龙吟声震得雨幕倒卷。神龙剑化作流光刺向战船,剑锋所过之处,火油竟向两侧分开。疤面人慌忙挥旗,三架床弩同时激射。
剑光暴涨,精铁弩箭在空中碎成齑粉。林川踏着飞溅的碎铁跃上船楼,剑锋距疤面人咽喉仅余半寸:\"说!李平山与北狄有何勾连?\"
\"少侠饶命!\"疤面人突然撕开衣襟,胸口青龙纹竟在雨中泛红,\"他们给我下了三日追魂散,今夜子时若不服解药...\"话音戛然而止,七窍突然涌出黑血。林川疾点他周身大穴,却见皮肉下似有活物蠕动。
老渔翁的声音穿透雨幕:\"是苗疆...不,是岭南的血线蛊!快退!\"林川抽身暴退,疤面人躯体轰然炸裂,毒血溅在帅旗上竟蚀出骷髅图案。
江风忽转腥臭,战船上的官兵接二连三栽倒。绣娘突然指着船底尖叫:\"水里有东西!\"只见无数黑鳞怪鱼跃出水面,利齿啃噬着落水者的血肉。
\"是滇池食人鲳!\"老渔翁钓竿横扫,击飞数条怪鱼,\"有人在水道投了血饵!\"他猛地扯开蓑衣,露出腰间九节紫竹鞭——正是三十年前名震江湖的\"沧浪钓客\"萧远山的独门兵器!
林川挥剑劈开扑来的怪鱼,突然瞥见绣娘颈间玉坠。水滴状的翡翠在雨中泛着微光,竟与师父密室中那幅美人图上的饰物一般无二。电光石火间,许多疑团豁然开朗。
\"抓住那个绣娘!\"战船传来嘶吼。十名黑衣死士踏浪而来,手中缅钢软剑织成剑网。林川左手揽住绣娘纤腰,右手剑招突变,使出了师父严禁使用的\"逆鳞式\"。剑气如怒龙翻身,江面炸起十丈水墙,黑衣死士的剑网瞬间支离破碎。
萧远山突然甩出钓竿,鱼钩精准刺入水下某处。猛力拉扯间,竟拽出个铁笼,笼中血衣人疯狂嘶吼:\"他们在运河第七闸口埋了...噗!\"话音未落,眉心已钉入淬毒银针。
\"恩公快看!\"绣娘突然指向东方。扬州城方向升起三道血色烟花,在雨幕中炸开李字纹样。林川想起密信中\"盐引换军械,朔日聚广陵\"的字样,今日正是六月初一!
萧远山挥鞭击碎最后一条食人鲳,沉声道:\"小子,带着姑娘去第七闸口。老夫替你拦这些鹰犬半炷香!\"说罢紫竹鞭舞出漫天残影,竟将整段江面笼罩在罡气之中。
林川深深一揖,抱着绣娘踏浪疾行。怀中少女突然轻声道:\"恩公...我爹临死前说过,漕帮密账藏在...\"话音未落,林川忽觉后心发凉,多年生死历练养成的直觉让他瞬间侧身。
\"叮!\"
淬毒袖箭擦着绣娘发髻飞过,钉入岸边柳树时,树皮瞬间焦黑。林川猛然回头,却见本该死透的蒋三正趴在一块浮木上,右手钢制机关臂对准他们,眼中泛着疯狂的血色。
神龙剑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完美弧线。蒋三的狂笑凝固在脸上,机关臂连同头颅一起滚落江中。长剑回鞘时,剑穗上多了一枚玄铁钥匙——正是蒋三颈间拽下的。
暴雨渐歇,月光刺破云层。运河第七闸口的轮廓在夜色中浮现,林川却突然驻足——闸门上密密麻麻挂着的不是铁锁,而是百余具身着官服的尸体!夜风中飘来浓重的桐油味,远处传来机括转动的轧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