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中的内容无非都是些有关日常的寒暄,捎带着她游历世界的各种见闻,在我疑惑这封信与会谈有什么关联的时候,梦主开口了。”
“他问我封信出自何人之手,我当然知道这是家妹的手笔,所以如实回答。梦主为了让我更深入的了解这封信背后的故事,于是对我讲起了知更鸟的去处,那是卡斯别林亚特八号,他正在那个星球上寻游。”
“梦主问我是否知道家妹在那个地方身中流弹一事,我大为惊骇。原来是那颗星球上爆发了战争,但也正因如此,知更鸟才会选择那个地方,为了传颂【同谐】,挽救星球上的生命,她亲自奔赴在前线,希望用自己的歌声平复人们的痛苦,也愿意用血肉之躯,为公司的救援物资提供援护...但是流弹无情,险之又险的穿进了她的喉咙!就这样,她被送往当地医院修养。”
“现在,你们知道知更鸟为什么要时常佩戴那样繁琐的颈饰了吧?”
星期日淡淡的问道,两张大屏幕上再次出现截然不同的选项,如果你们知晓知更鸟即将遭遇什么,是否还会支持知更鸟踏上旅途?
这个问题让列车组忧思了许久,还是没有得出确切的答案。
站在星期日的角度,那是自己的亲人,所以不会选择支持。但站在知更鸟的角度,她必然不会退缩。
所以答案经过商讨过后,星选择尊重知更鸟本人的意愿,支持。
“呵,原来如此。那么各位的主张,我已经明了。”
星期日显出身形,面向列车组:
“其实我提出这些问题,只是想阐述一件事:匹诺康尼的困境无法由【同谐】来拯救,真正可以建立起美梦乐园的——唯有以强制弱的【秩序】。”
他抚着自己的心脏,诚恳的说道:
“我知晓人在遭遇折磨时如何痛苦,在迷失道路的时候如何茫然,在事与愿违的时刻又如何沮丧...甚至绝望。这一切都令我感同身受,令我痛苦。因为这些根本不能算作【幸福】。”
“我们必须教导弱者如何幸福的生活。而这【生活】并不是来自那些贵族口中的讲究,而是绝对意义上的生存之道。”
流萤走向前问道:
“那在你看来,人们怎么样才算是幸福的活着?”
星期日微笑的点头,转而回道:
“真是个好问题,人类的意识本质上是一种幻觉,是一座名为自我价值的监牢。他们被这幻觉诱导,犯下错误。后果却由外物承担。”
“当一重又一重的错误充斥人群,就会变的无从追溯,这一座座监牢就组成了一幢监狱,它的名字叫【适者生存】的自然法则。”
“而【自然】总会伴随着掠夺与牺牲...它的反面,叫做【秩序】。”
“我要做的就是这样的事情,将众生的幸福归于【秩序】之下,人们不再作出艰难的抉择,抛却野兽的陋习,如此,才能建立属于人的乐园。”
星期日看向三月七,轻叹一声,解析刚刚自己所说的释义:
“单纯的描述太过抽象,那就让我来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吧。大家也许都知道,在某些世界存在着名为【双休日】,或者【三休日】的社会运作制度。”
“在我们来之不易的休息日里,大家得以从枯燥的生活压力下得以解脱,回归属于自己的灵魂平静。”
“也只有在这样的日子里,人们才不会面对弱肉强食的法则,可以在这短短的数日中【幸福的活着】。遗憾的是,两三个日夜相较于漫长的人生太过短暂。”
星期日就这样,因为下一句【真理】话语被后来的众人奉上神坛:
“在我看来,这社会的理想制度应该是【七休日】。在第二,第三,乃至永远的又一个星期日——这就是新世界的崭新面貌,无所事事的永恒安宁之日!”
“由此,大家都能在乐园中回归自己原本的位置。或瞻仰银河、或全神贯注的计算生命与我们的距离,或彼此在角落相拥,也不必承担多余的职责...”
“无需再面对现实之苦,唯有如此,人们才能以最高洁的姿态面对命中注定的结局,度过充满尊严的一生,这就是【幸福的活着】。”
星期日看向流萤,意味深长的询问道:
“流萤小姐——患有【失熵症】的你,一定可以理解这意味着什么吧?”
流萤沉默着握紧拳头,微微颤抖,显然被星期日说到痛处了。
“呃...听起来,星期日说的话好像无懈可击啊。”
三月七听是听懂了,但是无法反驳,忧愁的挠了挠头发。
“...那么,这一切的代价是什么?”
流萤问道,想要造就这样的世界,绝不可能没有代价。
星期日微微摇头:
“代价微不足道,只是属于我个人的...永久殉难。如果说要为众人维持这座乐园,那总得有一人陷入孤独的清醒中,直到宇宙的尽头。”
“清醒?也就是说,那座乐园仍然是一场梦。踏入乐园,就意味着要放弃现实,对吗?”
流萤询问道,梦的本质依旧没变。
星期日驳回道:
“这并不是放弃,而是超越。血肉苦弱。如果物质肉体是精神痛苦的根源,那我们理应战胜它。”
“但是这样的【幸福】,人们从来都没有战胜过苦难,也永远失去了战胜苦难的机会,这是一种【逃避】。”
流萤厉声辩解道。
星期日微微一笑:
“你当然可以这么认为,但是逃避并不可耻。恰恰相反,每个人心中都有逃避的种子。”
“流萤小姐不也这么觉得吗?生命因何而沉睡?是因为人们害怕从梦中醒来。”
“但这与伟大的事业没有冲突,唯有认可这一点,我们才能理解人们心中的软弱,进而包容,然后给予庇护。”
流萤复杂的看着星期日:
“说实在的,我认可你是一位天生的领导者。你对众生充满悲观,却还是怀抱着否定的心,给予众生平等的怜悯。”
“但是...我和你不同的是,我是为了【自我】而活的,在我看来,人们为了自己做出选择,也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权利。也许逃避是弱者的天性,但谁是弱者...这不应该由他人来定义。”
“莫非在你的眼中,我也被归类为弱者吗?”
流萤反问道,然后微微摇头:
“我并不这么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