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阳楼上,一众书生才子面面相觑,而楼下未到之人则满头疑惑。
这几人莫不是疯了?
“看看他写了什么?”
众人这才惊醒,抢着去看。
只见墙上是些十分奇怪的字,且不说认不认识,字迹实在是太过于难看,还有几处写错的,居然被划了叉再重写过。
再数字数,大概是五言十六句。
众人抓耳挠腮,这认也认不得,作者又不在此处,不知如何是好,当下讨论起来。
“可有哪位仁兄能识得此诗?”
“字体虽怪,但依稀能认得,就是这字写成几大坨,如何分辩呐?”
聚集的文人骚客越来越多,终于有人找到了其中的关窍,大喊道。
“我能认出!”
“哎呀,兄台大才,快快为我等解惑。”
那人又思虑半晌,吊足了那些人的胃口,这才艰难念道:“《希文自提岳阳楼讽妖精十怪》
自问少研墨,恼烦何其多。
蚊蝇偏来扰,阖眼换涛波。
尔等亦平平,何故神锉挫。
远看衣冠好,近瞧空龟壳。
天地应有数,正反无须说。
圣贤哀蝼蚁,虎去猿称哥。
击节多庶子,指点尽候伯。
慧者人敬之,憨包依破锣。”
“呃~这......”
明明是一首打油诗,居然也敢写在此处。
尤其是那句“到此一游”实在是令人——便秘!
“这是什么诗,隐隐感觉每一句都在骂人。”
岳阳楼中人陷入了思考,尤其是那些被简体字和圈圈叉叉干扰的人,感觉自己如看天书。
路上吴永平也问了差不多同样的话。
“范先生,你留了何等佳作?”
范希文嘿嘿直笑。
“是我此生最高之成就,一首打油诗。”
“打油诗?!”
岳阳楼中一书生对此评价有些不太赞同。
“这比寻常打油诗稍微好点吧?”
“好不了多少,哪有平仄押韵?哪有工整对仗?”
说到此处,又有更多书生终于看懂了上面的字,同声读了一遍。
“他骂我等是憨包!”
“憨包是何意?”
“哎呀,蜀地痴傻之人谓之憨包、倒汉,此时不要讨论这些方言,当为圣贤先人正名。”
又有人怒火中烧。
“如此有伤大雅之言,竟然敢提在范文正公大作之前,不对!他还用了‘范希文’此号,实在是不可饶恕!”
书生大骂就要泼墨将此处的悖逆之作销毁,又被旁边的人拦住。
“兄台莫要激动,此诗当留下来作为证据,待我等将他擒拿,扭送官府治罪!”
“是极!好得兄台提醒,如此我们兵分多路,劳烦兄台去官府报案,留下些许同窗保护此处证据,其余人与我一道去捉那个‘七爷’!”
一帮义愤填膺的书生,顿时化作泱泱队伍,自岳阳楼涌出,口呼“打倒七爷”“抓住黑脸贼”“擒拿斯文败类”,总之口号不一,但人心甚齐。
有为一步三回头,生怕后面来人,范文正公何等人物他小时候听了姑婆说起,虽然七爷与之共享“希文”二字,也实在不该公然以此等形式去玷污抹黑。
须知,范仲淹堪为天下江湖读书人之典范,心怀家国天下的先驱,如今不但名声被抹黑,还被一首怪异且无品的丑诗骑在肩头,实乃天下学子之共辱。
有为害怕,不止是因为书生,更害怕一次触及大宋那隐晦的律法,又被判个什么死刑。
“你怕甚?我们几人都将脸抹花了,他们如何认得,此时只怕还在楼上荤骂哩。”
范希文正劝说有为之时,后方果然传来了一些嘈杂之音。
不会被这乌鸦嘴说中了吧?
侧耳倾听数息,果然听见“捉拿黑脸贼”等口号。
“快些!”
范希文来不及解释,快速朝河边跑去。
对!快洗脸。
有为三人不敢耽搁,疾步跟上,莽子嫌七爷跑得太慢,直接将其抄起狂奔。
“喂,那边四位,可有见几个黑脸的汉子吗?”
吴永平回头答道:“不曾......”
追逐者去而复返。
“就是这几个,我认得那坨大汉!”
莽子,你真是七爷敌人的明灯。
“还楞起作甚?快跑,朝人多的地方跑!”
范希文话还未说完,就被莽子夹到峡孔处。
算了,再饶过这厮一次。
岳州城(岳阳),古称巴陵,历史悠久,人类踪迹大致可追溯到二十万年之前。
有朝代概念以来,一直是重要的行政区,多置郡县于此,历代普遍认为,岳阳之名源自大隋。
说到底,就是个厉害的地方。
今日,岳州城迎来两位奇人。
一位身穿道袍,手持宝剑,但形象风流,不似出家人。
另一位身披怪异大氅,腋下鼓鼓囊囊,壮硕非常。
哦~原来是四人!
范希文与有为的脑袋从莽子大氅钻出,看样子半条命都不在了。
“莽哥,现在可以放我们下来了。”
下地的范希文惊魂未定,总觉得几人还未安全。
“诶!大家听我说~”
他站在十字街口大吼,无人理会。
这年头的民众,情绪如此稳定吗?
“惊天消息,岳阳楼出大事了!”
范希文再喊。
什么!
旁人惊诧不已,岳阳楼可是本地的地标,承载了岳州城多少年来的辉煌与风霜。
心系本地的民众瞬间围了过来。
“何等大事?”
“有书生玷污先贤,于岳阳楼内污言秽语,欲坏范文正公清誉!”
人群大骇。
什么?!
此等恶行,天理难容。
“诸位,我岳州之贤明存亡在此一时,大家请随我一同前去为范公护法!”
群情激奋,转瞬之间便有不下百人呼应,随着呼声渐起,还有更多的人前来探查,无数民众或不明就里,或受了人潮裹挟,乌泱泱往岳阳楼方向而去。
尚且还在追赶的书生们,此时刚至小门处,陡然瞧见一大帮各式爷们儿带头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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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也是书生!”
范希文厉声喊道。
一瞬间书生们便被围了,虽然并未遭受拳脚,但也吃了不少亏,又无力辩驳,被人群捉了,一并押往岳阳楼。
“我的个三清道祖~”
吴永平长叹一声,没曾想居然能这般获救,也苦了那边的书生们,不过师父有言:死道友可,死贫道应三思而行。
这些不是门中子弟,生死由天。
此时的府衙却在接待几位情绪亢奋的读书人,问了半天才理清楚,原来有人在岳阳楼撒野。
主簿大人拍案而起。
“胆大包天!来啊,与我前去肃清奸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