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夏辰醒来,发现自己居然退烧了,他辨明方向继续行走。饿了,吃块烤鱼肉;渴了,喝口山泉水。淅淅沥沥的雨一直就没有停,这样也好,绝大多数妖兽都会在巢穴里休息。
就这样走了三天,眼前出现了一条河流,河水冰寒彻骨。
他涉到对岸,不再寻找寻找疣猪的脚印,而是沿着河流向下游走。夏辰觉得这样最安全,雨天,没有哪头野兽会跑到河边饮水;雨天,毒蛇蚊虫也不会出来觅食。
一直走到天色黑透,夏辰没有找到干燥的木柴,也没有找到合适宿营的地方。最后他只好蜷伏在一块避风的岩石下,淋了一夜雨。
次日天蒙蒙亮,雨停了,夏辰继续沿着溪流行走,半天后终于在溪流边发现了竹林。打铁的人动手能力就是强,他用竹皮做索,编了一个竹筏。同时用一条长长的竹索把自己和竹筏连在一起,流民镇的渔民出海捕鱼时经常这么做。
这下轻松多了,也快多了,关键还安全。夏辰看着飞速后逝的山崖,心情无比惬意……
雨后的阳光很大,照得水面白闪闪的,刺得夏辰眼晕头晕。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手心发烫,额头更是滚烫。
这一天他没有食欲,没有吃任何东西,到日落的时候,他在河岸边生起了三大堆篝火,然后蜷缩在中间沉沉睡去。
耳朵里传来一些声响,似乎极为遥远,又似乎极为切近;似乎极为宏大,又似乎极为微弱。夏辰睁开眼睛,看了会头顶明亮的星星,挣扎着给三堆篝火续上木柴,在胳肢窝下夹了两块滚烫的鹅卵石,又枕着流水声沉沉睡去。
直到天色大亮,夏辰才终于醒来,他一骨碌坐起来,摇了摇头,脑壳不再晕眩。然后,他就看到一只狼像狗一样蹲坐在不远处。
这是一只被狼王驱逐的孤狼,毛色发白,年纪应该很大了。夏辰捡起半截带着火星的木头奋力向狼掷去,那狼被唬了一跳,一瘸一拐的躲远了些。
这是一只瘸了后腿的母狼,除了那根又粗又长的狼尾,全身看不到一点丰腴的地方。两排嶙峋的肋骨清晰可见,干瘪的肚皮极为松弛,两排乳头垂着,愈发显得干瘦。
夏辰放下心来,他瞪着那只不死心的瘸狼,慢吞吞嚼着烤鱼肉。烤鱼肉的咸味是那么香,勾得瘸狼的哈喇子流得老长,又一瘸一拐的接近了夏辰。
等瘸狼凑得近了,夏辰又捡起半截带着火星的木头向狼掷去,那狼又被唬得向旁边一跳,又一瘸一拐的躲远了些。
如是再三,篝火的余烬没有了,夏辰捡起一块石头向狼砸去。那瘸狼也不知道饿了几天,这一下居然没有躲开,悲鸣一声,以为要完蛋,但它发现,不痛不痒的什么事都没有。
等夏辰再扔石头,那瘸狼居然就挺着身子硬挨,眼睛里射出贪婪的绿光。夏辰假装跛了一条腿,将背包背好,单脚跳到河边。
那瘸狼见夏辰艰难的蹲了下去,费力的去解绑在竹篙上的竹索,知道这块嘴边的大肉即将远离,当即奋不顾身的向夏辰扑去。
瘸狼的动作和姿势都很搞笑,但一双眼睛射出来的目光却很贪婪、很凶残、很坚定。
夏辰好不容易卖了这个破绽给狼,就是等它近身,此时哪里会让它得逞。那把尺许长的尖刀瞬间从瘸狼大张的狼嘴里插了进去,直至没柄……
篝火重新生起来了,狼皮被剐了下来,夏辰将烤好的四条狼腿放进背包,然后开始烤狼排。狼很瘦,真的没有什么肉,但夏辰很满意,未来几天的烤肉有了,今天晚上还可以盖着狼皮睡个好觉。
前方传来水流的轰鸣声,夏辰知道,竹筏又到了悬崖瀑布的边上。这样的悬崖瀑布,几天来他经过了七八处。但他不想靠岸,因为岸边有几头狼从昨天起就一直尾随着他。
从河里掉下去,他不见得会摔伤,更不会淹死。但以他的实力,到岸上就一定会给那四头饥肠辘辘的狼送菜。夏辰横下一条心,撑着竹筏向下划去。
那几头狼似乎知道了夏辰的盘算,其中一头狼后退几步,再猛一发力,竟然从岸上跃了过来。此处河面并不宽,夏辰急忙用手中的竹篙去扫,但终究慢了一步,那头狼竟然跃上竹筏。
竹筏一晃,夏辰一下就没有站稳,那头狼也没有站稳,但它还是继续了下一轮攻击——直扑夏辰面门。
夏辰从腰里拔出那把尖刀,直接就往狼的嗓子眼里捅。捅进去了,还真捅进去了。但夏辰也因为狼的这一扑,翻身栽入水中。
“扑通——扑通——”岸上的狼此时都已跃入水中。
夏辰舍弃了手里的竹篙,奋力向下游去。哪知他在陆地上没有狼灵敏,在水里同样没有。
眼看一头狼张开了大嘴,白森森的牙齿就要咬到他的脚,但那头狼却忽然仰起头来,放弃了这一致命的攻击。
夏辰反应过来,是他双脚扑腾出来的水花呛到了这头狼。他随手一抓,居然让他抓到了被他舍弃的竹篙,他用嘴巴咬住刀背,双手抡起竹篙,将另一头迫近他身边的狼拨开。
如果是在陆地上,以夏辰的力量根本就拨不动一头狼,但现在是在水里,夏辰借不到力,狼更借不到力。靠着这一拨,夏辰的速度就快了那么一丝丝。
这时,那头嘴巴受伤的狼凶劲大发,它直直的向夏辰游来。夏辰看着这只狼嘴巴里渗出的鲜血,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他将竹篙一拿,正巧将竹篙的一头顶在狼的肩上。
这头嘴巴受伤的狼居然被夏辰顶到了水流最为湍急的地方,而夏辰自己却到了洄水湾。
他现在才有空观看水面,他记得有四头狼,一头狼被卷入了水流最为湍急的地方,即将被冲下瀑布;另一头狼好巧不巧被顺水冲下来的竹筏拦住了去路,急切之间不可能接近夏辰。还有两头狼呢?
不好!夏辰转身扑向了水流湍急的所在,却恰好和一个狼头撞在了一起。原来,两头狼都瞧准了夏辰的位置,于是潜入水下攻击夏辰。
不料其中一头被夏辰腰间和竹筏相连的竹索拦了一下,它当即从水里跃出来,准备发动蓄谋已久的攻击。哪知道夏辰一个转身,恰好和它面对面。
夏辰的嘴里咬着刀背啊,这一转身,刀口当即从这头狼的鼻子上划过。鼻子是狼全身最脆弱的地方,这头狼哀嚎半声——另半声被河水呛了嗓子眼。它的鼻子立刻豁开一个口子,鲜血从里面涌了出来。
夏辰一不做二不休,右手握住刀柄,准备补刀。怎么有人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夏辰用眼角的余光一看,是一只毛茸茸的爪子。
夏辰反应过来,他身体往水里一沉,就见水面上横着一只毛绒绒的身体。他右手握刀,在那只狼的狼鞭上一割——鲜血很快就把周围的河水染红了。
夏辰在流民镇不止一次听说过,狼会悄悄地将一只爪子搭在人的肩膀上,如果这个人扭头回望,刚好就把自己的脖子送给了大张着的狼嘴。
而最好的办法就是快速下蹲,两手抓住狼的两只前爪,用头顶住狼的咽喉,然后一直向前走。
那只狼似乎知道它已经被去势,眼睛都红了,翻身潜入水底,要与夏辰誓不罢休。
夏辰此时已经力竭,正惶恐间,腰上一股大力袭来,拉着他直向瀑布坠去。
原来是竹筏被河水冲到了悬崖边上,然后翻下了悬崖。夏辰借着这股力脱离了狼吻,被竹筏向下拉去。河底的石头很坚硬,但幸好他穿着皮裤,系着皮围裙。
这是夏辰经历过的最大的瀑布,瀑布下面一个水潭,水很深,水里有一种黄色的鱼,多到让夏辰头皮发麻。但所有的鱼儿都在朝一个方向游去。
夏辰扭头看去,只见那头嘴巴受伤的狼比他先冲进了潭里。但不幸的是,那头狼遭受了所有黄色鱼儿的攻击。无数鱼儿涌在那头狼的身边,潭水很快就开始泛红。
那头狼极其凶悍,不停扑腾,嘴巴也不停撕咬。但是水潭里的鱼儿太多了,身体不大,悍不畏死。任凭那头狼怎样扑腾,就是不能离开原地。
大荒太恐怖了,连水里的鱼儿都是妖兽。夏辰第一次觉得不能修炼有不能修炼的好处,最起码他的身体不含灵气,妖兽不爱吃。
他三下两下爬上竹筏,待竹筏漂进深潭的洄水湾,这才有空喘口气。
夏辰细细检视一番,还好,身体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背包也还在,里面有那张他视若珍宝的狼皮,小半袋烤鱼肉,还有两个储物袋。
他不能修炼,也不会用储物袋。但夏辰知道,这两个储物袋是他目前最大的财富。大荒深处肯定有重宝,而且是传说中的某种灵药,他吃了以后就可以修炼。要不,那些野兽是怎么修炼的?
此时的夏辰当然不知道,野兽是野兽,妖兽是妖兽。他遇到的疣猪和剑齿虎是妖兽,而五头狼全是野兽。
又有两头狼先后被激流冲进了水潭,潭水很快泛起两团红色的水花。夏辰看得真切,这些鱼儿的眼睛都是红的,鱼身像巴掌一样,嘴巴不大,但是满嘴尖牙。
它们涌到狼的身边,撕咬下一块皮肉就会离开,将位置腾给其他的鱼儿,它们则排在后面发动第二次攻击……
水里的鱼儿太多,夏辰看不见水底的情形。他只看到有一头狼没扑腾多久就沉下了水面,水面上很快就浮起了油花,说明这头狼的肠子被鱼儿扯破了。
有一头狼很快就露出了两肋的排骨,尽管它在努力的扑腾,可是它根本就游不动,太多的鱼儿缠住了它的身体。
不到一顿饭功夫,三头狼都沉下了水面。水底不停的有油花浮出水面。夏辰静静地坐在竹筏上,他必须把这个问题想明白,为什么他掉进水潭里没事,而三头强大的狼都变成了鱼儿的食物。
他觉得有一双阴森森的眼睛看着他,夏辰循着目光看过去,看到了一双绿莹莹的眼睛。这头狼浑身湿漉漉的,肯定就是在瀑布上面的一头,没有被湍急的水流冲下来,幸运的游上岸了。
夏辰瞪着这头狼的眼睛,将刀背咬在嘴上,解下腰上的竹索。狼妖看夏辰又亮出“新式武器”,知道占不到便宜,灰溜溜的走了。
尝试了好几次,夏辰终于用竹索将竹篙勾了过来。他撑着竹篙,向下游漂去。他觉得,他没有被鱼儿攻击,应该是他的身体没有受伤流血。而这一道瀑布将所有凶残的鱼儿拦在了河流的下游。
水里的红眼黄鱼很多,都在往上游赶,但都没有攻击夏辰。
夏辰没有上岸,他找到了一处水中的沙洲,将竹筏拖上去,将狼皮绑在身上,美美的睡了一觉。水里有这么多凶残的鱼儿为他站岗,他睡得无比安心。
此后,夏辰又在竹筏上漂了三天,一直没有遇到任何危险。
到第四天中午,河水流进了一大片沼泽,无边无际。那群疣猪很可能是从这片沼泽地里走出来的,夏辰想,他想找到安全通过的痕迹。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倒伏的草已经站了起来,有蹄印的地方也被雨水冲刷,浑浊的水域也早就变得清澈……何况连续下了几天雨,沼泽的水位也应该上涨了不少。
夏辰找不到那一二百头疣猪穿过沼泽的任何痕迹。他决定还是坐竹筏划到对岸去,他不知道大荒的腹地在哪里,但他知道他出发的大山在哪个方向。
沼泽的水温要高一些,没有那种冰寒刺骨的感觉。就是气味很臭。夏辰注意到,有一些妖兽的尸骨出现在沼泽里。这些妖兽肯定不是溺毙的,因为水底很硬,水也很浅。
这里前不久还是平原。他抬头看一看天空,有好几只体型巨大的老鹰在天空盘旋。一定要在日落前划到对岸,他刚刚这么想,就见一条竹篙粗细、颜色暗灰的蛇向竹筏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