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青铜铃坠入星海时,顾九渊的脊骨突然生出玉色裂纹。
裂纹中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浸泡着星屑的胎液。裴雪衣被青光震退三步,发现自己的药修元婴正在蜕壳——新生出的青铜色小人眉心,赫然刻着苏晚晴留下的鼎耳印。
\"原来我们都是她的血鼎...\"
顾九渊话音未落,初代药鼎的碎片突然倒卷。那些嵌着婴尸的青铜残片在空中重组成摇篮,摇篮底部铺着的竟是苏晚晴当年被剥离的仙髓。当第一缕星光照在仙髓上时,沉寂的现世突然响起三百年前的婴啼。
裴雪衣的识海轰然炸开。
她看见自己跪在药王谷禁地,怀中抱着刚出生的鼎修婴孩。婴孩脐带末端拴着的不是胎盘,而是半截青铜鼎耳。当她颤抖着将济世银针刺入婴孩心口时,鼎耳突然化作流光遁入轮回。
\"那孩子是你?\"
她猛然转头看向顾九渊,却发现对方道体正在虚化。青铜道纹逆流回心脏位置,凝成蜷缩的婴孩形态——正是星图中缺失的北斗之灵。
二
药王谷地脉突然拱起万丈。
七十二棵青铜巨树破土而出,枝桠间垂落的不是果实,而是历代谷主炼制的\"涤尘丹\"。丹丸表面浮现人脸,每张脸都朝着顾九渊的方向嘶吼:\"鼎种归位!\"
裴雪衣的本命药杵突然叛主。
杵身暴涨成囚龙柱,将她四肢钉在最大的青铜树上。树皮缝隙渗出初代谷主的残魂,枯手捏住她新生的鼎修元婴:\"好徒儿,当年你私放鼎种,如今该还债了。\"
顾九渊在婴啼中头痛欲裂。
他看见苏晚晴跪在刑堂那夜,藏在袖中的左手始终护着小腹。当镇魂钉刺入心口时,她剖开的不是元婴,而是用禁术封印的胎灵。那团裹着鼎耳的青光穿越轮回,最终落入药王谷地脉深处。
\"我是...她的骨血?\"
这个认知让青铜道体几近崩解。初代药鼎的婴尸突然活过来,顺着青铜树爬向他,每具尸体心口的济世银针都迸发青光,在他皮肤上烙出药王谷秘纹。
三
裴雪衣咬碎舌尖喷出本命精血。
血雾在空中凝成焚髓鼎虚影,鼎口对准青铜树根基:\"老东西,你以为我为何要炼化髓海经?\"鼎身突然逆转,将囚龙柱吸入鼎中炼化。脱困的刹那,她扯断左臂掷向顾九渊。
断臂在空中化作青铜链条,链条末端拴着的正是星图缺失的北斗鼎耳。当鼎耳嵌入顾九渊心口时,所有婴尸突然停止爬动,济世银针自动离体,在空中拼成半部《药王典》。
\"药鼎本同源,济世即噬魂。\"
顾九渊突然开口,声音却带着苏晚晴的冷意。他抬手抓住悬浮的银针,针尖逆转刺入自己眉心。七十二棵青铜巨树同时枯萎,树心流淌出的竟是苏晚晴当年被剜出的情魄。
裴雪衣的断臂处突然生出青铜枝。
枝桠顶端开出血色鼎花,花蕊中躺着枚玉简。当她触碰玉简时,三百年前的画面涌入识海——苏晚晴抱着婴儿跪求初代谷主,却被生生剜出鼎种灵根。那灵根最终被炼成济世印,烙在每一任谷主眉心。
\"原来我才是窃鼎者...\"
裴雪衣癫笑震落满树枯叶。她突然挖出自己眉心的鼎耳印,血淋淋的按向顾九渊心口:\"物归原主!\"
四
星海突然倒悬。
北斗方位迸发的青光中,浮现出真正的青铜王座。王座上锁着的不是苏晚晴,而是被炼成鼎灵的初代谷主。他颈间的枷锁正是药王谷传承三千年的济世印,印痕深处淌着鼎修胎血。
顾九渊心口的鼎耳突然融化。
液态青铜顺着新生道纹蔓延,在他背后凝成星斗阵图。阵图中缺失的北斗之位,正与王座上的枷锁严丝合缝。当他踏出第一步时,现世大地突然塌陷,露出下方涌动的髓海。
\"阿晚等得太久了。\"
初代谷主突然挣断枷锁,济世印化作药杵刺来。杵尖触及顾九渊眉心的刹那,七十二棵枯树突然爆炸,飞溅的木屑在虚空拼成巨大的产婆剪——正是当年剪断苏晚晴与鼎种脐带的那把凶器。
裴雪衣燃烧元婴扑向产婆剪。
她的青铜道体在触及凶器时玉化,将三千年积累的药毒尽数注入。当剪刀锈蚀坠地时,初代谷主突然惨叫——他眉心的济世印正逆转为鼎修胎记。
五
髓海彻底吞没现世时,顾九渊抓住了王座上的真相。
青铜王座扶手上刻着的不是律令,而是苏晚晴用婴血写就的《换命书》。书中记载的禁术根本不是夺舍,而是将鼎种命格与药王谷气运相连的共生咒。
初代谷主的道体正在溃散。
他疯狂抓向顾九渊背后的星图,指尖却穿过虚影:\"不可能...我明明斩断了因果...\"
\"你斩不断血脉。\"
顾九渊将《换命书》按进他眉心。星图突然完整,北斗方位射出的青光中,浮现出苏晚晴抱着婴儿跪在鼎前的画面。鼎中沸腾的不是药材,而是初代谷主被剥离的七情六欲。
裴雪衣在消散前捏碎本命鼎花。
花瓣裹着药王谷三千年罪孽,化作血雨淋在王座上。当最后一片花瓣融入《换命书》时,顾九渊背后的星斗阵图突然坍缩,在他道体内重组成啼哭的鼎种元婴。
\"娘亲...\"
元婴睁眼的刹那,髓海翻涌成潮。所有被炼化的鼎修残魂自潮中升起,朝着青铜王座行古礼。礼成时,王座下升起冰棺,棺中苏晚晴的遗体心口,镇魂钉正化作流光汇入顾九渊体内。
初代谷主发出最后嘶吼:\"鼎种现世,万宗...\"
诅咒未尽,他的残魂已被星图炼成青铜铃铛,永远悬挂在药王谷废墟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