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外的餐厅内。
池眠一脸恹恹的站在水池前,垂眸面无表情的看着急速而下的水流,不停地冲刷着自己食指上那不断溢出的血珠。
良久,看着因长久放在水下而被冲刷的有些泛白的伤口边缘,池眠幽幽的叹了口气:
“好倒霉,早知道就在学校吃了。”
系统安慰他:“没事没事,这也是无法预料的嘛,谁知道玻璃杯恰好就被碰到地上摔碎了,谁知道你下意识去捡的时候就被划破手了呢。”
池眠眼皮耷拉着:“唉……”
见食指不再出血了,系统赶紧道:“好了好了,已经不流血了,赶紧出去把饭吃完,然后回学校再用酒精消个毒吧。”
“饭……”池眠回想了一下,有些犹豫,“我好像不小心把血滴到了餐盘上,不知道还能不能吃。”
系统:“滴到了饭菜上?”
池眠边往回走边迟疑道:“好像不是吧,应该是碟子上?我也记不太清了。”
系统:“只要没滴到饭菜上就没关系,大不了我们再点一份。”
池眠点点头:“也是。”
等他们回到座位上时,发现地上的玻璃碎片已经被收拾过了,至于餐盘上,池眠找了半天都没有看到他不小心滴进去的那滴血珠。
池眠有些茫然:“难不成我记错了?”
系统也跟着找了半天,确实也没见着:“没事儿,那就继续吃吧,有可能真的是你看错了。”
“也对。”池眠没太在意,应了一声后就开始继续吃饭。
但,他不知道的是,那滴血珠确实是有的,就滴落在餐盘的边沿。
那为什么池眠回来后却没了呢?
因为,有人把它抹掉了啊。
就在池眠进入洗漱间的下一秒,从二楼的就餐区缓缓走下来一个外貌极其惹眼的少年。
忽略周遭那些灼热又病态痴迷的视线,他神情专注的看着池眠远去的背影,目光幽深而黏腻,片刻后,慢慢踱步至池眠的餐桌前,而后站定。
静静看着瓷白餐盘上那一滴鲜艳又亮眼的红,良久,来者缓缓伸出煞白的指尖,用指腹在血珠上轻轻抹了一下。
少年垂眸看着指腹上那晕染开的血色沉默的看了会儿,而后轻轻抬指,伸出猩红的舌尖舔了舔。
煞白的肌肤,昳丽的容颜,猩红的舌尖和血渍……组成了一幅怪诞诡谲又美丽秾艳的画卷。
随着血珠的消失不见,一道失落的叹喂声缓缓传来:
“不是甜的啊……”
-
凌晨,黑色的夜幕之上,一点星星没有,只有一轮浅月挂着,四野一片昏暗。
卧室的落地窗被一片轻薄的纱帘遮住,偶有外面经过的车灯映在上面,朦朦胧胧又影影绰绰。
池眠睡的正沉,大半张精致清冷的面容隐没在被子里,只留那一双在睡时显得格外乖巧的凤眸,以及轻轻垂落在眼睑上的纤长睫羽暴露在外面。
室内温馨而宁静,但室外却诡谲又暗流涌动。
楼下转角的昏暗路灯下,栽满了观赏植被的花坛边,楼与楼间隔的狭隘间隙内,卧室正对着的马路上,甚至于是池眠公寓的门外……
周遭这不大的区域内,却站满了无数长相一模一样却又各不相同的纤长人影。
他们之间的氛围暗潮汹涌一触即发,却又心照不宣的维持着一个平静的表面。
唯一不变的是,无论是隐藏在哪儿的云述们,此刻都若有所觉似的,目不转睛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属于池眠卧室的方向,一直维持着同一个怪异的姿势,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的时间流逝。
“池眠池眠池眠……”
“只属于我的眠眠……”
“…………”
狂热而又偏执的声音仿若念咒一般,在这片空荡寂静的地方不断响起。
像是对谁的呼唤,又像是自己在通过这种呼唤,来缓解心中那份隐秘的渴望。
在黎明将至未至时,这片区域内纷杂又吵闹的声响才缓缓归于平静。
但这种暴风雨前的宁静并没有维持多久,或许是几分钟,又或许是几秒,诡异的宁静便瞬间被如海啸般的暴动取代。
“砰!咚!”
“窸窸窣窣……”
“噗嗤噗嗤……”
“…………”
“我的我的是我的!!”
“该死该死该死……”
重物摔倒在地的声响,布料被拖拽的声音,刀子插入皮肉的噗嗤声,物体撕破皮肉而出的黏腻声,连绵不绝怨毒的咒骂声……
不休不止,不绝于耳。
至黎明的第一抹霞光划破天际,这片诡谲而又嘈杂的声音才缓缓落下帷幕。
胜利者垂眸看着散落满地的残肢和血液,眼神轻蔑又充满着浓浓的恶意,说出口的话也是极尽傲慢与怨毒:“赝品就是赝品,没有本事的赝品就该死的不能再死,最好能永永远远的待在那该死的火焰中……”
在将这些垃圾都处理干净后,时间也缓缓走到了池眠该起床的点。
处理好一切的云述,就静静的站在池眠公寓门前,眼睛一眨不眨,专注而又偏执的盯着面前的这扇门。
等待着,这扇门为自己而开。
-
清晨,磨磨蹭蹭收拾好东西的池眠一边懒洋洋的打着哈欠,一边慢吞吞的开门。
但在门彻底打开的瞬间,池眠打了一半的哈欠却蓦地戛然而止。
池眠:“…………”
不知在门外站了多久的少年,脸上挂着一抹温润的笑容,红唇微弯,漆黑的眼珠正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瞧。
见池眠看向他了,才轻轻弯起眼眸,嗓音温柔,抬起手来悠悠的打了个招呼:“早上好啊,眠…眠。”
这一切本该很正常的,池眠接下来也应该同样笑着和他问好才对。
但是,前提是要忽略对方身上那扑面而来的,沾染了清晨微凉寒风和露珠的寒冷气息。
除此之外,还要忽略对方脸侧那不知何时溅上的已经凝固的暗红痕迹。
与此同时,见池眠一直不说话,少年疑惑的歪了歪脑袋,问:“你为什么不说话?”
“难道是……你不想见到我吗?”
池眠竭力让自己忽略对方颈侧那时不时鼓动的、像是有什么活物在底下挣扎似的怪异惊悚景象,微微一笑,继而抬眸看向云述:“没有,早上好。”
“嗯。”云述嘴角的弧度顿时扩大,漆黑无机质的眼眸愈发的暗沉深邃,颈侧那不安分的动静也愈发的大了起来。
但云述并没有在意,只是深深的看着池眠,眉目轻弯:“眠眠,我们一起去上学吧。”
池眠无言的看了看云述脸侧的血痂,又看了看云述空无一物的背,而后心累的叹了口气。
他幽幽道:“你脸上有血痂,先擦擦吧。”
云述乱摸了一通,疑惑:“哪里?”
池眠:“……右眼眼下两个指节的距离。”
云述照着池眠说的位置,又重新擦了一遍,问:“好了吗?”
池眠看着那擦了半天还是好好待在他脸上的血痂,最后还是无奈的从口袋里拿出手帕,亲自上手把那抹顽固的血痂给擦掉。
擦完后,池眠平静道:“好了。”
云述眉眼弯弯,笑的温柔:“好了吗?”
池眠边关门边点头:“嗯。”
云述的眼神一直随着池眠的动作而转动,嘴角的弧度像是精密仪器测量好似的,从未变过。
他眯了眯眸子,殷红的唇瓣轻启:“那就,谢谢眠眠了。”
池眠诧异的看了眼云述,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有礼貌了?
不过他还是一头雾水的点头应下:“没事。”
看着跟在自己身旁的云述,池眠问:“你也去学校吗?”平时不是总不在吗。
云述笑眯眯回答:“是啊。”
“……”池眠,“那你书包呢?”
“唔……”云述想了想,“应该在学校吧。”
池眠:“。”应该?
接下来,两人就这么相顾无言又气氛怪异的往学校走。
为什么说气氛怪异呢?
因为,池眠在正常的走着路,但云述的眼神却一直紧紧黏在他身上,尤其是……黏在他淡色的唇瓣上。
终于,在离学校门口还有几步路的时候,池眠终于受不了云述那如有实质的目光,转过头来幽幽的看向他:“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云述笑的温柔,嗓音愉悦:“因为眠眠好看啊。”
池眠微笑:“……谢谢。”
就在池眠无语的打算转身就走时,云述却突然出其不意的拉住了他的手,接着将人牢牢的带进了自己怀里。
云述将自己的下巴懒洋洋的搭在池眠脑袋上,而后垂眸慢吞吞道:“眠眠再亲我一口吧。”
挣了半天但完全挣脱不开的池眠诧异抬眸,话虽没说出口,但怪异的目光却很好的将他所想要说的话都表达出来了:
有病?
云述显然读懂了:“我没病。”
池眠:“……那你突然说什么胡话。”
云述不满:“不是胡话,就是我想说的话。”
池眠面无表情:“那我看你大抵是病了。”
见池眠丝毫没有赞同的意思,云述想了想,叹了口气后又放低了要求:“那你咬我一口吧,咬我一口我就放了你。”
池眠微笑:“我要是不呢?”
云述笑的温柔:“那你就和我一直待在这儿吧。”
池眠凉凉道:“撒手。”
云述:“不要。”
看着路上越来越多的行人和学生,池眠咬牙切齿道:“再说一遍,撒、手。”
云述:“不要。”
“撒不撒手?”
“不撒手。”
“……”
良久,被云述油盐不进的态度彻底弄烦了的池眠,直接上手扯开云述领口,上去就是泄愤般恶狠狠的一口。
看着牙印边缘隐隐渗出血渍,池眠凉凉问:“怎么,现在够不够?”
云述笑眯眯道:“我说不够的话还可以再咬一口吗?”
池眠这下真烦了,幽幽道:“云述,你别逼我真动手。”
见池眠真的生气了,云述只好一脸可惜的放开手,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唉。”
池眠:“……”病的不轻。
眼看着上课时间快到了,池眠侧眸看他:“到底走不走?马上就要迟到了。”
云述正垂眸默默数着自己那快速跳动的心跳声,闻言,他抬眸看了看不远处的校门,又低头看了看池眠,而后弯了弯漂亮的狐狸眼:“不了,你去吧。”
池眠:“怎么了?”
云述笑的温柔:“我待会儿还有事要处理,就不去了,眠眠自己去吧。”
池眠疑惑的看了眼看起来有些怪异但又不知道具体怪异在哪的云述,慢吞吞点头:“哦,那我就先走了。”
云述弯着眸子,唇角的笑意不变:“拜拜。”
池眠:“……拜拜。”
在池眠转身离开后,站在原地的云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体内那焦躁的赝品,颈间在刹那间就被由内而外的撕出一条长长的猩红色的口子。
“咕叽咕叽……”
一阵黏腻的水声过后,云述的颈侧赫然多出了一只手臂,那只手臂还在不停的动作着,试图要从这副躯体的禁锢中彻底释放出来。
“可恶可恶可恶……”
云述阴沉着面色,加快步子往转角的巷弄里走去,感受到赝品那不安分的动作,他不得不抬手捂住自己那在不停鼓动的颈侧,话语中满是浓稠的怨毒:
“恶心死了,果然就是赝品……”
对于自己身体中那挣扎着想要出来的赝品,云述的话语中充满了浓浓的恶意,但想到自己锁骨处那道隐隐渗着血渍的牙印,他的眸中却瞬间换上了浓郁的偏执与愉悦。
“原来……这种…的滋味……是这样啊……”
“想要想要想要…………”
“想要?”在云述踏入巷弄的下一秒,一道熟悉至极的嗓音悠悠响起,话中带着浓浓的讽刺,“你这个连自己情绪都控制不好的废物,有什么资格想要。”
云述看向拐角处那不知在此处待了多久的赝品,眸光阴沉,他嗤笑一声,手指在自己锁骨处那泛着血丝的牙印上轻点了几下,声音讽刺又满含挑衅:
“那又怎样,至少我得到了。”
“而你,一个赝品,就只能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缩在角落里,永、远、见、不、得、光。”
“是吗?”巷弄里的云述轻飘飘的反问一声,嗤笑道,“可你马上就要死了啊。”
“而我还活的好好的,只要我想,我随时可以出现在他身边。”
“哦?”云述口中的话充满恶意,“那你为什么只能缩在这个破旧的巷弄里像一个无法见光的小丑,只能可怜兮兮的去翻看我的记忆呢?”
巷弄里的云述眸子骤然一沉,开始互相揭短:“呵,你又何尝不是偷窃别人记忆的小丑?”
“该死该死该死……”
“…………”
-
身后的云述发生了什么池眠并不知道,也并不在意,他只知道,在踏进班级的那一刻,他看见了一个穿着和几分钟前不一样的云述。
教室内的云述笑意盈盈的和池眠打了声招呼:“早上好啊,眠眠。”
池眠:“…………”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