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朋友。”
闻言,池眠轻轻偏了偏头,见系统没有阻止的意思,那双一直闭着的眼才缓缓睁开。
因长时间没有直视光亮,突然被窗边照进来的光线刺个正着的池眠忍不住蹙了蹙眉,眼睛也不适的眨了两下,生理性的泪水随之浸润眼角。
而这时,从一旁伸出了一只白皙而又骨节分明的手,微凉的指腹缓缓拭去那滑落在池眠眼尾的泪珠。
云述抬手捻了捻,垂眸看着那清澈却泛着淡淡粉色的水渍,眼神带着厌恶。
真该死,不能就老老实实的死了吗,非得彰显那些无用的存在感。
敛去那些不必要的情绪,云述抬眸看向静静躺在床面偏头看着自己的池眠,挑了挑眉:“怎么,我说错了?”
池眠轻轻眨巴眨巴眼睛,等缓缓适应室内的光线后,这才看清面前这个背光而坐,声音熟悉的少年。
是云述。
云述不知何时换了一身衣服,此时身着一件洁白的浴袍,领口大敞着,露出胸前大片细腻白皙的肌肤和形状姣好的清瘦锁骨,正单手撑在床面,垂眸没什么情绪的盯着自己瞧。
池眠先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继续将平静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皮肤是细腻如玉般的莹白,而非是冰冷又让人心惊的煞白,身上的衣服虽有些凌乱,但依旧可以看得出整洁又干净,没有染上任何的脏污。
此外,他身上那些刀口划痕以及四溅血渍也不见踪影。
可是,池眠并没有听到浴室曾传出过水声。
所有的怪异对方都大大咧咧的摊在明面上,丝毫没有遮掩的意味,但池眠却并没有如对方所料想的那样询问,而是默默的撑坐起来,坐在床边静静的垂眸看着地上那凌乱四溅的血液和鲜红的拖行痕迹。
面对池眠这种沉默消极的抵抗,云述并没有着急,只看着他,淡声问:“为什么不说话?”
然而池眠还是没有说话。
事实上,与云述所认为的池眠在消极抵抗的想法不同,池眠只是单纯的有些懵,脑子还有些混沌。
一部分是之前喝的那杯加了料的茶的原因,另一部分是因为他本来就困,不久前又在床上闭着眼躺了那么久,脑子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
当然,还有极少的一部分原因则是来自于不久前发生在这里的荒诞而又凌乱的怪异局面。
不过这一切云述都不知道,他单方面的认为就是池眠不想理他,在用沉默抗议。
他忍不住轻嗤一声,缓缓站起身来,在池眠面前站定,垂眸漠然的看着这个一直低着脑袋看不清表情又一言不发的少年。
思及读取的记忆中那一闪而过的清澈又淡漠的漂亮眼眸,云述突然觉得有些好奇。
因为自己的容貌过于精致惑人,无人能够比得过,也无人能够与他相比,所以他对于其他人的容貌都不甚在意,好看或是不好看,反正都没他好看。
只要不是丑的特别离谱,一般他是不会去特意留意的,也因此,至今云述都未曾看到过池眠那没有遮掩的真实容貌。
想起那双平静漠然仿佛万事万物都不配被他放在心上的浅色眸子,云述突然就来了好奇。
他想看看,想看看这个演技一流的骗子到底长的一副何种模样。
云述抬手钳住池眠的下颌,让池眠保持着一个仰头的姿势,然后伸出另一只手去拨开他额前那过长的发丝。
边动作着,云述边有些走神,看他下半张脸还挺精致的,眼睛也生的不错,总不会拼拼凑凑拼出来个丑八怪吧。
等云述回过神来将目光悠悠落在池眠的脸上时,眼神蓦地的一滞,拨着他长发的手指倏然顿住,钳住他下颌的指节也因惊诧而略微松了几分力道。
少年的皮肤是久不见日光的素白,像是未经染色的生绢,长而翘的长睫轻抬,露出清澈透亮却满是漠然的琥珀色眸子,是一双生的极为标志的丹凤眼。
鼻梁高挺,淡色的唇瓣形状姣好又饱满,是只一眼就让人忍不住惊艳的淡颜精致长相。
单看五官应该是那种温润柔和的性子,但那被眼皮遮住了小半瞳眸的丹凤眼,却让少年看起来冷漠又难以接近,周遭皆是疏离。
这一切本应如此,但偏偏,偏偏就是少年鼻梁上那颗有如点睛之笔的小痣,却淡化了他眼神和气质带来的攻击力,只让人觉得冷漠却又忍不住的想要靠近。
云述突然轻笑一声,眼眸弯弯,嗓音温柔:“原来我们的池眠同学这么漂亮啊,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在云述手上的力道略微放松的那一刻,池眠就抬手扯下了他钳着自己下颌的手,眉头皱起,声音淡漠:“别碰我。”
云述被人这样对待竟然也没生气,他缓缓转过身来,走到窗边的沙发上坐下,单手撑着侧脸,目光幽幽的盯着池眠的脸:“怎么?就我不能碰?”
池眠:“都不能碰。”
“哈。”云述偏头笑出声来,眼神却带着明晃晃的不悦,“不能碰?那你之前为什么让我碰?”
池眠动了动搭在床边的手指,想去搓一搓自己被碰到的地方,掩盖那种怪异的触感,但是想了想,还是没有动弹。
他只是不喜欢,又不是没有脑子,况且正主还坐在对面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
虽然不知道会不会就此被云述杀了,但他还是打算浅浅的挣扎一下。
他是不怕死,但又不是没事非得上赶着找死。
池眠转移话题:“文清逃出去了,你不去追吗。”
云述悠闲的靠在沙发扶手上,视线落在池眠身上,回答的尾音轻扬:“追?为什么要追。”
池眠:“他会逃出去,然后找帮手。”
云述轻摇了摇头,眉眼含笑:“不,这栋建筑早就被我锁起来了,他能逃到哪里?更何况他还拖着那副病弱的身子。”
“只希望他能别在我还没找到他时就先死了。”云述侧眸耸了耸肩,无辜道,“不然那就太没意思了。”
池眠:“……”
系统默默道:“好吧这确实是他能够说出来的话。”
“比起文清……”云述将玩味的目光放在池眠身上,“我觉得我们更需要谈谈,不是吗?”
池眠避开云述的视线,低头兀自沉默。
池眠的这一连串小动作都没逃开云述的眼睛,但他没有在意,只是自顾自道:“你当初碰到我然后带我回家的事,不是一个偶然吧?”
“沈言死亡后,你这个和他没什么接触的同学为什么会去现场呢?”
“在后期和文清的交流中,你为什么几次三番的想去刺激他?”
“你为什么每次与钟名交流后都要有意无意的对我提到呢?是想试探我从而得到什么信息吗?”
“你既然不受我体质的影响,那为什么最初要表现出一副和其他那些蠢货没什么区别的样子呢?”
“既然要演,为什么不好好的演到底,而是插手文清的事件?”
“我应该之前从未见过你吧,你为什么要接近我呢?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吗?”
“你既不受我的影响,又在之前从未见过我,那你为什么看起来对我的一些东西这么了解呢?就比如,你好像对我明明死了现在却好好站在你面前的事毫不诧异,是钟名告诉你的?”
“文清刚刚说了怪物一类的言论,你明明听到了,但为什么现在一点都不问我也不在意呢?”
“…………”
“池眠,你接近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池眠:“。”
随着云述问题一个个的抛出,池眠的心也随之越来越凉,直至最后,他已经凉的麻木了。
随便吧,就这样吧,反正他都知道的差不多了,死了就死了吧,早死晚死不都得死吗,早死早超生,就这样吧,他累了。
感受到来自池眠身上传来的阵阵死感,系统惊恐:“不要啊!别灰心啊!!我们能行!!一定要支愣起来啊!!!”
池眠在心里叹了口气,平静道:“他发现我不对劲从而解决我或是防备我导致我的任务完成不了,我的结局就是死。现在他要是暴怒之下直接把我杀了,那我的结局也是死。”
“哈哈,都一样,早死晚死都得死。”
系统疯狂挠头想着措辞:“咱们往好处想想,说不定不会死呢?说不定他就不想杀你呢?”
池眠抬眸默默的瞅了一眼眼神似笑非笑,嘴角弧度怪异,周遭散发着浓郁不悦的云述,沉默良久,问:“你看看他现在的样子,你确定?”
系统抬头望了一眼,也沉默:“不、不确定……”
见对面的池眠一直低着头,只短暂悄摸摸的抬头望了他一眼就将视线收回,又继续低头装鹌鹑。
云述温柔的轻笑一声,声音散漫:“怎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池眠抬眸,直直的与云述的目光对上,良久,突然开口:“你要杀了我吗?”
云述挑眉,诧异道:“杀你?为什么要杀你?你这么有意思。”
池眠慢吞吞问:“所以这就是不会杀我的意思?无期限吗?”
“哈。”云述摇头笑了笑,目光玩味,“你在想什么呢?我是那么好心的人吗?”
池眠:“那是什么?”
“嗯……”云述轻点着沙发扶手,思考片刻,突然对着池眠温柔一笑,“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池眠蹙了蹙眉。
云述:“在我对你彻底失去探究的兴趣之前,待在我的身边,如果你能依旧对我的影响有抵抗力,且不会变得和那些死了的蠢货一样,那我就放你一马。”
“如果你变得和他们一样,庸俗而又丑陋,最后忍不住把我杀了的话,那我就会杀了你。”云述缓缓勾唇一笑,笑容阴郁而又诡谲,“就和沈言他们的下场一样哦。”
池眠并没有因云述的威胁而感到害怕,更没有因为他的“仁慈”而感激涕零,他只是清醒而又理智的问:“这个条件对你似乎无益吧?”
已经在池眠面前彻底暴露自己的云述现在也不装了,他耸了耸肩,无辜道:“那又怎样,万事抵不过我高兴。”
“更何况……”云述的目光牢牢黏在池眠身上,“在这个既有趣又无聊的世界上,突然出现你这样一个变数。”
“怎能让我不心生好奇呢?”
他的声音温柔又带着些许告诫:“池眠,守好你的秘密,若是我发现了从而失去兴趣,那你可就没命了。”
静静的盯着云述看了好一会儿,池眠突然点头,眼神是和云述如出一辙的冷漠:“行,我答应你。”
那就各凭本事吧,看究竟是你先解决我,还是我先脱离你。
语罢池眠就想起身离开,然而他才刚有动作,云述就拖着调子道:“哦,对了,还有一个事。”
池眠的动作一顿,抬眸:“什么?”
云述起身凑近了池眠,垂眸抬手捻起他额前一缕过长的发丝,缓缓俯身靠近他的耳边:“还记得之前答应过我的一个条件吗?”
池眠有些不适的偏了偏头,闷声道:“记得。”
云述笑笑,将手搭在池眠的肩上,额头轻抵着手背,声音散漫:“现在到你实现诺言的时候了。”
池眠稍稍仰了仰脑袋,避开对方那蓬松刺挠的发丝,平静问:“什么诺言?”
云述抬头轻抵着池眠的鼻尖,四目相对,声音暧昧又粘腻,柔声道:“我非常的善良,所以给你两个选择。”
“一,是你去亲手杀了文清,我在旁边看着。”
“二,是你去把你这碍眼的头发给剪了,露出你本来的容貌。毕竟……我的身边可不能有丑人。”
云述暧昧非常的蹭了两下池眠鼻尖,眼眸低垂,猩红的唇瓣勾起:“眠眠,选哪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