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周济才慢悠悠醒来。
睁开眼,就是一张清隽含笑的面孔。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没去早朝?”说完轻轻咳嗽两声,嗓子干疼。
刚撑着起来,一杯水就到了跟前。
“蜂蜜水,润润嗓子。”
周济迟疑的接过,看了眼水杯又看看沈清臣。
这人正面似春风满眼柔情,怎么看都十分别扭。
“没下毒吧?”话这么说,可水周济一点不留喝光了。
见周济要起身,沈清臣笑着将人按回去,道:“朝中给你告了假,安心休息。”
周济怎么躺都疼,侧身靠着软枕,没好气翻个白眼。
“沈大人,可真是——”
沈清臣唇角噙着笑,静静等下半句。
周济却见不得他这德行,轻哼一声:“技术差。”
沈清臣:……
严冬端着粥进来,还未开口说话,就被沈清臣接过去,周济半躺着,心安理的被人伺候。
见两人夫夫恩爱,严冬欲言又止,迟疑片刻道:“督公,崔公子来探病了。”
“病?”周济扫了眼沈清臣,后者一脸正气:“督公可不就是病了,得休养嘛。”
周济正想拒绝,见沈清臣满脸不高兴,脑子一转道:“请进来。”
严冬一脸懵:“请进来?在这?”
“不行。”
周济点头,沈清臣神色已经冷下来:“周济——”
“叫什么叫,”周济皱眉:“只允许州官放火,不允许本督点灯啊。”
“去,把人请进来。”
严冬不敢多言,下去领着人过来。
崔予执满心喜悦,周督公竟然邀请他去寝房,那是多私密的地方啊?!
如今他能去,可见周督公对他——一般!
见到讨厌的人,就不该给好脸色。
崔予执笑容收了,换上职业假笑:“见过沈大人。”
沈清臣目光似刀剑,恨不能将眼前人凌迟千百遍。
崔予执心里也不喜,此人端的涯岸清高,实则满肚子坏水。
周督公面软心善,少不得被这人欺负。
“见过督公。”
砰,茶盏碎裂,茶汤溅了沈清臣满身。
对上崔予执,周济看过来的视线,沈清臣淡然的抚了抚衣衫,“这茶盏,可真经不起波澜。”
周济脸颊一热,摸了摸脖颈上的虚汗,有点心虚的移开视线。
崔予执眼神几变,终装糊涂的看向周济:“不知督公染了何疾,大夫可来过?”
崔予执眼眸赤城,他的喜恶和热爱,都在一言一行中清楚表露着。
可周济对于他,除了警告还是警告。
“本督很好,劳崔公子惦念。”
周济乌发散落,眉眼低垂柔和了几分,与平时气势凌人完全不同,但那分艳丽还在,形成一种割裂的美。
崔予执眼底露出痴迷,说话也轻了:“不麻烦,只要督公一切安好便是。”
沈清臣眼底生冷,淡声道:“太后若实在发闷,不如召见些许千金入宫陪侍,也省的崔公子费脚力。”
崔予执蹙眉:“沈大人此话差矣,太后是草民的姑母,草民侍奉左右,也只是尽些孝心而已,沈大人事事都防范在侧,是否太过小题大做。”
“呵。”沈清臣嗤笑一声:“孝仁皇太后把持朝政,孟家外戚专权皆历历在目,本官不得不警惕。”
权臣,说这话时本应有几分心虚。
可沈清臣说着,却理所应当。
崔予执垂下眼,片刻后缓慢转眸看向周济,眼眶红了几许,说话气势也弱。
“草民,真的只是陪伴姑母而已。再说,内宫的事即便是管也该督公才对,哪里用的着沈大人。”
砰,沈清臣手里的新茶盏,再次碎裂。
茶汤灌满袖,脸色铁青无比。
周济接收到危险的信号,嘴边话似被强行冷冻,冷了下来:“虽说陛下还未立后,但崔公子如此进出宫闱,到底不合规矩。”
崔予执神情一滞,似没想过,周济会从着沈清臣的话来说。
他勉强一笑:“督公说的对,是草民僭越了。”
临走时,崔予执看着沈清臣,好奇说:“沈大人不走吗?”他原本只是轻轻一瞥,却被沈清臣脖颈侧的艳红惊住。
那个痕迹……
崔予执虽说还未娶妻,可欢爱情事却见的不少。
沈清臣如此疏冷人物,竟也在此事上疯狂至此?!
是那个传闻中的未婚妻吗?
沈清臣淡扫一眼周济:“告辞。”
崔予执因着对方官身,谦让慢下几步,却见沈清臣不紧不慢,始终与他保持并肩前行。
崔予执侧眸,对方脖颈处的艳红更清晰入目,顿时心里升起说不明的感觉,似乎是厌恶,是讨厌。
果然,讨厌的人怎么看都讨厌。
沈清臣将他神情收入眼底,劝说着:“周督公此人,不是崔公子能觊觎的,劝崔公子早日歇下此心,省的来日连累家族。”
崔予执脸上微闪,装糊涂的眨眼:“沈大人此言怎么说,草民听不懂。”
沈清臣站定,无论是年龄,还是身高亦或是气场上,完全将崔予执碾压。
“崔公子若是真心喜欢,就请收敛此心,还人一个安稳。可若只是……”
崔予执仰头,问:“什么?”
沈清臣冷笑一声,骤然间天地温度降低,比腊月寒冰不让多少。
“只是一时兴起,就请为着崔家和太后多多考虑,免得害人害己,最后不得善终!”
崔予执被他看的手脚冰凉,后背上蜿蜒一条冰线,似毒蛇前行的路。
“多谢沈大人提醒,只是予执有一问,沈大人可否解惑?”
沈清臣偏头冷冷吐出一个字:“说。”
“听闻内阁要改制,不知可当真?”
沈清臣厌恶表露于外,沉声道:“崔公子,本官是否就朝政之事警告过你?”
崔予执笑了下:“说过,可沈大人知道,我问的到底是不是朝政?!”
“内阁既然想要改制,定然是已不容司礼监,不容周督公,小民虽说无官身,可到底也能帮大人一把。”
沈清臣嗤笑:“等崔公子站在朝堂上,再说这些大话吧。”
崔予执离开周府时,满心的疑惑,按说沈清臣和周济政敌,自己如今也算是递了把柄,怎么沈清臣看着一点也不积极呢。
沈清臣满心怒气,转了一圈回到卧房,见周济睡的正香,心头阴云一时散开。
严冬正添炉火,侧眼偷偷看过去,正好瞧见沈大人褪了外衫,捧着床边汤婆子暖了暖手,这才掀开纱幔走进去。
严冬将炉子边的汤婆子捧起来,关上门悄悄离开。
“嘿!”
严冬肩膀一抖,二月探头探脑的看了眼屋里:“我家公子——”挠挠头,“苏公子在府上等呢。”
严冬:“要叫你去。”
二月瞪大眼:“我要是去了,明日就得去嘉关。”
两人对视一眼,沉默的各自蹲在角落。
半晌,严冬起身拍拍衣摆,捋了捋发冠:“那我去吧。”
二月正要感叹他勇气可嘉时,就见严冬朝外走,他满脸疑惑:“干什么去?”
不是去通知他家主子的吗?为什么往外面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