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皇帝兴头没了。
他扒拉两口饭,问:“周济,你见过沈大人未婚妻吗?”
问完垂眼看着茶盏,里面映出周济脸庞。
周济神色丝毫未变,平静道:“没有。”
皇帝又问:“此前,沈大人那般喜欢,可如今怎轻易就将人送走了呢。”
他一脸不明,十分困惑的看着周济。
周济慢条斯理的擦手:“那陛下该去问他的。”
这副神态,皇帝以前见得十分多,那时他很苦恼,该如何让两人寻个平衡点,可如今……
“沈大人名门世家,娶妻乃是大事——”
“陛下,”周济起身,勾了下唇:“臣还有事,先退下了。”
皇帝不想让他走,可挽留的话也说不出。
小夏子抬眼,帝王脸色阴沉如水。
“他不让朕安生,”皇帝声音冷酷的很:“朕,也不会让他安生。”
陛下乃天子,这话从周济嘴里说出,格外刺耳。
驾!
一黑一白在山林狂奔,马蹄溅起泥泞,将葳蕤里藏匿的海棠花瓣,砸了个粉碎。
春衫下薄汗浓热,周济水袋刚刚离开唇边,就被按在马背上,嘴里还未下咽的水被卷走。
他微怔,偏头又喝了一口,勾着沈清臣脖颈凑过去。
白雪站立不稳,鼻息喷洒热气,扬蹄跑了。
沈清臣眼疾手快,将周济满满抱住,头低垂在他肩膀上:“想睡觉。”
说完,腰间就被捏了一下,他失笑的看向周济:“督公,春困啊~”
周济才不信他鬼话。
“起开。”
沈清臣飞快在周济脸颊摸了一把:“哈哈,我家督公……怎如此可爱。”
他嗓音清润如风,刮过周济心头,荡起阵阵风浪。
“唔——”
沈清臣唇边被海棠花抵着,周济手里的海棠花枝乱颤,他歪头噙着一抹笑:“好吃吗?”
“好吃。”沈清臣指尖捏着海棠花,细嗅下追上周济,轻声慢语:“海棠不及芙蓉美,唇暖肤润玉肌丰。”
周济脖颈,耳根不由发热,“登徒子”还未说出,沈清臣就脚下踩空,跌进碧波春草里。
“活该。”
周济幸灾乐祸,他拨动海棠花枝,粉白花瓣纷飞,落在白衣公子身上,增添不少风流花色。
沈清臣仰头,他静静凝望着周济,眼里心里满当当的。
周济累了,就挨着沈清臣躺下,同他共望一片天空,享受久违……或许,独这一个人带来的心安。
“等襄城事了,我们成亲吧!”
猝不及防,一句话让周济懵了。
他眨了下眼,同等他回话的沈清臣对上视线,两人沉默的望着彼此。
最后,还是沈清臣先开口:“周济,我们成亲吧。”
他语气认真态度坚定,不似玩笑。
“成亲?”
周济颇为迟疑的念出二字,脖颈后的疼痛暂时被压下,可午夜梦回时,骨头里的麻木和冰冷提醒他,一切都只是短暂的。
他,无法高枕无忧,无法坦然面对,无法……
沈清臣撑着手臂过来,他注视着周济的眼:“你不愿意?”
他眼里是询问,只耐心的等着,一点压迫都未露出。
“没有不愿意——”
沈清臣沉下身,用唇封住周济的话,直将人亲的喘不过气才罢休。
沈清臣又说:“周济,我们成亲吧。”
周济:……
他又猛地拔高声音:“就在上都成亲,要陛下赐婚,要文武百官乃至天下人,都知我沈清臣爱慕你,”
“我要与你共白首,我要人人都知,你我乃是一体,”
“更要所有人知道,我是周济的,周济是我的。”
沈清臣向来疏冷淡漠,可在此刻他露出了自信张扬,疯狂炽热。
他无所顾忌,无所畏惧,甚至骄傲得意。
周济忍不住想答应,可开口那瞬间,恐惧由心生出。
有人爱名如命,有人弃名如履。
有人清肃如山,有人阴暗挣扎。
沈清臣,周济,是如此的截然相反,他们如何能站在一起,甚至如何能名字相连?!
他不是好人,沈清臣也不见得是好人,可他却不愿因自己,让沈清臣彻底成为一个无名……也无命的人。
“那要看沈大人表现喽。”
沈清臣忐忑许久,周济露出一个大大笑容,勾着他脖颈送上一个安慰的吻。
可这个吻,丝毫不能平复沈清臣的心。
两人说天说地,甚至说起何其善来,连同薛凯都被骂一顿,可唯独不提那夜的雨,不提周济的醉酒。
甚至不提郑家幼子是否真的死在东厂,而对于李尧的事,沈清臣也丝毫不过问。
他们默契的留给对方一块领域,也同时去维护一个不算秘密的秘密。
确保乌达托克走远后,苏白玉才大摇大摆回苏家。
老苏见到他丝毫不意外,只是留意了下他身后跟着的严冬。
对于老苏的态度,严冬见怪不怪,这老头见了督公都得喷两下,如今算是对他客气了。
“苏大人已安全回府,卑职也该回东厂复命,告辞。”
严冬一派正经,倒让苏白玉想念小院里,嘴巴毒下手狠的他了。
“别急嘛,你第一次来我家,我带你四处转转。”
“咳咳,”老苏轻咳两声,严冬不带犹豫立刻转身离开。
苏白玉不满的瞥了眼自家爹:“你这是作何?好歹人家也保护你儿子许久,待客之道都不会了。”
“放你的屁。”老苏一掌拍在桌上,还未开口苏白玉就跳起来:“看看,你就这么打子谦的是吧?”
“你可真是越活越糊涂,明知做戏,你干什么打他那么重。”
老苏一时语凝。
他总不好说,有些借题发挥吧。
沈家几代人名声,如今全败在沈子谦手里,他是痛心呐。
想着又瞧了眼自家儿子,心中暗叹:“还好还好,就算脑子不如沈子谦,好歹不好男色,尤其不好太监……呸,总比沈子谦带个男人回来强。”
这么一想,老苏软下声音来:“打他自是我不对,可你也老实点,近来朝堂不安稳,没事少掺和那些乱七八糟的。”
苏白玉反嘴:“呵,朝堂什么时候安稳过。”
老苏:……
“老子是提醒你,”老苏两句话就被这逆子给点燃:“你只管你大理寺的事,刑部和都察院没事少掺和,要是案子上需要走动,就让别人去。”
苏白玉不服气,老苏鼻子一哼:“刑部何其善倒了,如今王纯拿大担着刑部,他后边可都是一群嘴枪,要是由他给苏家罗织罪名,看老子不卸了你的腿。”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