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入口的青铜乐俑在冷光中泛着青灰,十二具俑人呈弧形排列,手中的编钟、筑、竽保持着演奏的姿态,却在袖口与领口处露出风干的皮肤——这些乐器并非青铜铸就,而是用古滇巫祝的尸身鎏金而成,琴弦上缠着的活人头发还在滴着尸油,每根发丝末端都系着极小的楚式铜铃。
林海的断剑刚触碰到编钟的扉棱,青铜表面突然浮现出血色咒文,乐俑的眼窝中涌出黑血,凝固成楚巫的“尸傀符”。最前排的竽俑突然抬手,三十六根竹管同时对准众人,喷出的不是乐声,而是裹着尸毒的音波,在地面炸出蜂窝状的凹坑。
“是‘音波尸傀’!”林浅的银针射向竽俑的穴位,却被琴弦弹开,银针在半空划出弧线,钉入后方甬道的石壁,竟发出编钟般的清鸣,“它们的神经链和乐器共鸣箱相连,攻击就是奏乐!”
林深发动引月感知,百万虫语突然在耳中炸响,却被扭曲成楚歌《无衣》的残调。他“看”见乐俑体内的残魂:头戴蛇首冠的古滇巫祝被楚巫的尸傀术钉在共鸣箱内,魂魄正被琴弦绞碎,化作滋养尸毒的养料。更触目惊心的是,每具乐俑的心脏位置都嵌着块虫皇玉碎屑,与林海克隆体左臂的鳞片同源。
“它们在唱战歌!”赶尸人摇动十二律吕铃,楚地的蕤宾律与古滇的镇魂虫鸣相撞,暂时压制了音波攻击,“楚巫用‘以魂为乐’的邪术,把古滇战俘炼成了活乐器!”
林海的断剑劈向筑俑的琴弦,剑刃却被琴弦缠住,楚式云纹在接触尸毒的瞬间蒙上黑锈。筑俑突然低头,琴身裂开,露出里面塞满的人耳——那是古滇巫祝的听觉残片,正将外界的声音转化为尸毒咒文。
“用虫皇血唤醒残魂!”林深躲过编钟俑的音波攻击,咬破指尖甩出血珠,每滴血珠都化作金蚕虚影,“古滇巫祝的魂魄被封在乐器里,只有同源的虫皇血能解开尸傀术!”
血珠溅在乐俑眉心的瞬间,青铜表面突然浮现出双文字契约:古滇文的“魂归”与楚篆的“乐镇”相互缠绕,形成阴阳鱼图案。林深看见残魂的虚影从共鸣箱中升起,对他行了个古滇巫礼,随即化作金粉融入他的虫纹印记。
最先倒塌的是竽俑,三十六根竹管摔在地上,露出里面刻着的古滇《月令歌》残句。编钟俑的扉棱裂开,掉出半片贝叶经,上面用虫血写着:“吾等魂魄永镇黄泉,换古滇楚地百年安澜”——这是三百年前古滇祭司自愿献祭的血誓。
十二具乐俑轰然倒地,青铜碎块间露出后方甬道。墙壁上的楚帛书在冷光中自动展开,用矿物颜料绘着楚王陵的立体结构:主墓悬浮在地宫中央,由九头青铜巨蟒支撑,每只蟒首对准北斗七星的方位,蛇瞳里嵌着的竟是虫皇玉碎片,蟒身缠绕的不是藤蔓,而是活物般的尸毒雾。
“九蟒托天阵。”赶尸人捡起块乐俑残片,上面的古滇文与楚篆正在融合,“楚威王的尸身就悬在阵眼,每条蟒首对应黄泉眼的一道窍穴,当年古滇巫祝用星轨定位,楚巫则用尸毒养蟒,两者缺一,阵眼必毁。”
甬道地面突然传来震动,青铜砖缝中渗出黑血,勾勒出九头巨蟒的轮廓。林海的断剑突然指向穹顶,那里倒悬着的青铜灯台正在漏油,尸油滴在帛画上,竟显露出隐藏的星图——古滇的十二虫宿与北斗七星重合,中央位置正是林深的虫蛇印记。
“小心头顶!”林浅的银针射中突然活化的筑俑残肢,却见残肢化作尸毒雾,顺着帛画的星图爬向主墓方向,“这些尸毒雾能顺着星轨移动,是楚巫养了三百年的‘黄泉引’!”
林深的引月感知突然穿透尸毒雾,“看”见主墓内的景象:楚威王的金缕尸衣悬浮在九宫格中央,衣摆处的月令之轮正在吸收九头巨蟒的尸毒,而在尸衣下方,黄泉眼的裂缝中漂着数以万计的尸傀,每具尸傀的甲胄上都刻着与林海相同的克隆体编号。
“那些是初代克隆体。”赶尸人指着帛画上的小字,“三百年前楚巫偷了古滇的共生虫技术,用战俘基因制造尸傀,编号L-01到L-12,正是你父亲后来克隆实验的模板。”
九头巨蟒的蛇瞳突然亮起,虫皇玉碎片发出的光芒与林深胸口的卵产生共振,竟在虚空中拼出楚威王的临终留言:“轮心宿主,若见此阵,必是黄泉眼将开之时。斩蟒首者得郢都图,护尸衣者守千年约。”
林海的断剑突然指向最近的蟒首,剑刃上的楚式云纹与蟒瞳的碎片共鸣,竟引出他脑海中被封存的记忆:五年前的雨夜,父亲在实验室向他展示过相同的星图,当时他的左臂刚完成第一次虫化,而培养舱里躺着的,正是编号L-07的克隆体,甲胄上的蛇纹与眼前的巨蟒如出一辙。
“哥,蟒首的蛇瞳是阵眼!”林浅甩出浸过冰蚕血的铜钱,火墙在尸毒雾中辟出通道,“每颗蛇瞳对应一种尸毒,斩下蛇瞳就能断了巨蟒与黄泉眼的联系!”
赶尸人突然将竹篓里的楚简抛向穹顶,简册自动展开,露出古滇巫祝的《斩蟒诀》:“以血为引,以魂为刃,斩七留二,黄泉自隐。”林深立刻明白,必须保留两颗蟒首维持阵眼平衡,否则整个地宫将随黄泉眼崩塌。
第一剑斩向“天枢”蟒首,断剑劈开蛇瞳的瞬间,林海的左臂鳞片突然脱落,露出下方与楚威王相同的虫纹——原来克隆体的基因链,本就是用楚威王的尸身碎片培育而成。蛇瞳碎裂时,主墓方向传来金缕衣的清鸣,月令之轮的光芒首次照亮黄泉眼裂缝,里面的尸傀竟在光线下逐渐消散。
“接着斩‘天璇’!”赶尸人摇动铃铛稳住尸毒雾,“这两颗蟒首封着楚巫的尸王核,斩了它们,滇魂会就无法用克隆体复活尸王!”
第二剑落下时,林深突然看见蟒首内的记忆:二十年前,父亲在云顶天宫找到楚威王的头骨,从中提取的基因链正是林海克隆体的源头,而头骨眼窝中的尸王核,此刻正与他体内的冰蚕玉产生共振。
七颗蟒首接连落地,地宫剧烈震动,唯有“天玑”与“天权”蟒首保留,维持着主墓的悬浮。甬道尽头的主墓大门终于显现,门上铸着楚威王与古滇巫王的双面像,两种面容在青铜表面流动,竟与林深和林海的容貌隐隐重合。
赶尸人突然跪倒在门前,从怀中掏出半块玉璜,正是三百年前古滇祭司留给守陵人的信物:“轮心宿主,门内藏着楚威王的‘郢都图’,图中记着十二座楚王陵的位置,每座王陵都埋着尸王核的碎片,而中央……”
话未说完,滇魂会的枪声从后方传来,戴着防毒面具的雇佣兵踏着乐俑残骸逼近,领头者的甲胄上刻着与蟒首相同的蛇纹,手中端着的,正是能抽取克隆体基因的青铜Extractor。
“把轮心交出来!”雇佣兵队长的声音带着尸毒的蜂鸣,他抬手,枪口对准的不是林深,而是林海,“楚巫的尸王核就在克隆体里,只要提取他的基因,就能让九头巨蟒彻底活化!”
林深突然明白,父亲当年选择克隆林海,不仅是延续守护,更是将楚威王的尸王核分散在克隆体基因中,防止滇魂会集齐力量。此刻,七颗蟒首的虫皇玉碎片正在他体内共鸣,与林海的克隆体形成微妙的平衡。
“哥,闭眼!”林深发动冰蚕之力,寒玉髓的光芒笼罩林海,将他体内的尸王核暂时封印,“赶尸人,用楚简打开主墓门!我们必须在滇魂会抢走郢都图前,找到楚威王的真正遗愿!”
主墓门在冰火双蚕之力中开启,门内涌出的不是尸气,而是带着古滇香草味的清风。林深踏入门内的瞬间,金缕尸衣的玉片突然全部亮起,在他眼前展开的,是三百年前古滇祭司与楚威王共同绘制的郢都图,图中央的黄泉眼位置,清晰标着五个字:“轮心即平衡”。
而在图的角落,用极小的古滇文写着父亲的字迹:“阿深,当你看见这个,我可能已经去了云顶天宫。记住,楚威王的尸王核不是诅咒,而是古滇与楚地留给轮心宿主的最后底牌——唯有懂得平衡之人,才能让底牌成为守护的钥匙。”
枪声在身后响起,林浅的火蚕砂炸出的火光中,赶尸人正在与雇佣兵殊死搏斗,他额间的金蚕纹亮起,化作古滇祭司的镇魂幡,最后一刻指向主墓内的青铜鼎——鼎中刻着与云顶天宫相同的星图,而鼎心,正躺着半块刻着“郢”字的虫皇玉碎片。
林海捡起碎片的瞬间,断剑突然完全化作蛇首杖,与阿朵的蛇首杖产生共振,竟在虚空中映出阿朵的影像:她正在哀牢山的圣所中,用银冠观测着湘西的虫脉,而她身后的石壁上,新刻的星图正与九头巨蟒的方位重合。
地宫的震动越来越剧烈,林深知道,滇魂会的炸药已经炸开了黄泉眼的外层封印,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将是楚威王尸身的真正苏醒,以及尸王核与轮心之力的终极对决。他握紧郢都图,看着图中九头巨蟒的方位与自己体内的月令之轮重合,终于明白,所谓尸俑戏,不过是古滇与楚地给轮心宿主的第一道试炼,而真正的挑战,永远藏在平衡的裂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