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在靴底发出细碎的脆响,林深的强光手电扫过墓室穹顶时,光柱被九道青铜锁链切割成碎片。锁链从穹顶垂落,缠绕着中央直径丈许的青铜柱,柱身盘着的水龙雕像足有十丈长,龙首昂向穹顶的北斗星图,龙尾则深深扎进地面的八卦纹路里。
“小心地面的水痕。”阿朵的银饰在黑暗中轻响,她手中的牛角灯照亮脚下青石板上蜿蜒的水纹,“这些是古滇国的‘引毒纹’,我爷爷说过,龙形雕像的眼睛若是变红,就要把蛊虫放进它的瞳孔。”这位彝族姑娘腰间的皮袋装着十二只木蛊,其中最珍贵的金蚕蛊,此刻正隔着兽皮袋传来温热的蠕动感。
队伍里的胖子举着摄像机往后退:“深哥,这龙爪子上的铜锈怎么还在动?”他话音未落,青铜水龙的瞳孔突然泛起血光,鳞片间的缝隙里渗出暗绿色液体,沿着龙身滴落在八卦纹上,顿时腾起滋滋的白烟。林深手中的贝叶经残页突然发烫,残页边缘新浮现的朱砂字在火光中明灭:“龙目含蛊,毒水归源,尾开三途。”
“所有人退到东南角!”林深一把拉住阿朵的手腕,青铜水龙的尾巴突然横扫过来,金属摩擦声中,丈许长的龙尾扫过地面,将八卦纹上的引毒纹全部激活。胖子躲避不及,背包被龙尾擦过,帆布瞬间被毒液腐蚀出焦黑的窟窿,露出里面装着的青铜残片——正是半年前在彝寨地窖发现的水神图腾碎片。
龙首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龙口大张,腥臭的毒液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林深看着毒液在地面形成腐蚀性的水潭,突然想起父亲笔记里夹着的拓片:“第二层墓室水龙守关,龙目乃枢机,需以‘金蚕噬睛’破之。”他转头望向阿朵,发现对方正盯着龙首的瞳孔,那里的血光已经凝结成漩涡状的符文,与她腰间木蛊上的刻痕一模一样。
“阿朵,你的金蚕蛊——”林深的话被毒液撞击石壁的巨响打断,阿朵咬了咬嘴唇,突然解开腰间的十二只木蛊,最后停在最精致的金漆木盒前:“爷爷说过,金蚕蛊一生只能用一次,用了之后……”她的声音被龙爪撕裂地面的轰鸣淹没,胖子抱着摄像机滚到两人身边,后背的衣服已被毒液烧出几个窟窿:“姑奶奶您就别犹豫了,再不用咱们都得变成腐蚀液!”
青铜水龙的龙爪再次砸向地面,林深被气浪掀翻,后背撞上冰凉的石壁。他看见阿朵的银饰在毒液飞溅中闪烁,姑娘已经爬上青铜柱,手中的金蚕蛊木盒在龙首瞳孔的血光下泛着微光。贝叶经残页上的朱砂字突然全部亮起,那些在墓室里游荡的毒液竟开始逆流,沿着龙身的鳞片向龙首汇聚。
“就是现在!”林深忍着手臂的灼痛站起来,罗盘指针不知何时指向龙首的瞳孔,“把蛊放进它的眼睛!”阿朵踩着龙鳞凸起的纹路攀登,金蚕蛊在木盒里发出蜂鸣,当她撬开盒盖的瞬间,一道金光从盒中飞出,竟是一只浑身鎏金的蚕形蛊虫,翅膀上还刻着细小的水神符文。
龙首的瞳孔突然收缩,金蚕蛊振翅扑向猩红的瞳孔,在接触的刹那,整个青铜水龙发出金属扭曲的尖啸。林深看见龙身上的鳞片依次亮起蓝光,原本流动的毒液在半空凝固,像被冻住的绿色瀑布。阿朵从龙首上滑落,被及时冲上来的林深接住,两人跌坐在地时,听见青铜柱内部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
“看龙尾!”队伍里的考古学家陈教授突然指着地面,原本扎进八卦纹的龙尾正在缓缓抬起,青铜鳞片摩擦地面,露出下方刻着星图的石阶。龙身的蓝光从头部蔓延到尾部,所过之处,鳞片上的血光被逐一熄灭,最终整个水龙雕像变成了普通的青铜色,唯有龙目里还嵌着那只金光闪烁的金蚕蛊。
胖子举着摄像机凑过去,镜头对准龙尾下的石阶:“深哥你看,这石阶上的星图和穹顶的北斗对应,第三层墓室应该就在北斗‘摇光星’的方位。”他的手指划过石阶边缘的虫形浮雕,突然打了个寒颤,那些浮雕竟和贝叶经上的万虫窟图案一模一样。
阿朵坐在地上轻抚木蛊,金蚕蛊的消失让她掌心浮现出淡金色的纹路,像是蛊虫转移到了她的皮肤上。林深翻开贝叶经残页,发现原本残缺的部分竟补全了:“金蚕镇龙目,水毒归龙腹,尾开三途者,上应北斗,下通冥河。”他抬头望向穹顶的北斗星图,摇光星的位置正对应着龙尾抬起的方向。
“陈教授,您之前说古滇国的水利系统是仿北斗而建,”林深指着石阶上的星图,“现在看来,第二层墓室的水龙雕像不仅是守关机关,更是暗河的阀门。龙目被金蚕蛊堵住后,毒液应该回流到了暗河的支流,所以尾部才会打开通道。”陈教授推了推眼镜,手电筒光扫过龙身的符文:“这些是古滇国的‘控水咒’,和我们在彝寨发现的水文碑刻一致,看来当年的祭司确实能通过蛊术操纵水利机关。”
队伍正要踏上石阶,突然响起金属摩擦的轻响。林深警觉地转身,看见青铜水龙的尾巴正在缓慢转动,原本指向摇光星的尾部渐渐转向另一颗星。阿朵突然站起来,掌心的金纹发出微光:“金蚕蛊在动,它好像在指引方向……”她的话音未落,龙尾“轰”地砸在另一处石阶上,新的通道随之显现,而原本的摇光星石阶却开始缓缓闭合。
“怎么回事?”胖子慌忙去拽即将闭合的石阶,“难道这龙尾还会变方向?”林深盯着贝叶经残页,发现刚才补全的文字正在褪色,新的字迹浮现出来:“三途随蛊变,心正则路明。”他突然意识到,金蚕蛊作为活物,会根据持有者的意念改变方向,而阿朵掌心的金纹,正是蛊虫与她建立联系的标志。
“阿朵,你试着用意念控制金蚕蛊。”林深按住她的肩膀,“想想我们要去第三层墓室,找虫皇玉的线索。”阿朵闭上眼睛,掌心的金纹逐渐凝聚成蚕形,青铜水龙的龙尾随之发出轰鸣,缓缓转向最初的摇光星方位。石阶完全打开时,下方传来潺潺的水流声,混着某种古老乐器的回响,像是从千年之前传来的镇魂曲。
众人沿着石阶往下走,青铜水龙的龙身在他们身后逐渐石化,鳞片上的蓝光逐一熄灭,最后只剩下龙目里的金蚕蛊还在微微发亮。阿朵摸着腰间空了的金漆木盒,轻声说:“爷爷说过,金蚕蛊认主后会与宿主共生,刚才放进龙目时,我好像听见了水神的声音……”她突然指向石阶墙壁,那里用朱砂画着祭司将金蚕蛊放入龙目的壁画,祭司的面容竟与阿朵有几分相似。
“看来你的家族和古滇国的祭司一脉有关。”陈教授激动地掏出笔记本记录,“这就能解释为什么金蚕蛊只有你能驱使。”林深望着壁画上祭司手中的贝叶经,与自己手中的残页一模一样,壁画下方的小字写着:“每六十年水龙醒,金蚕引途,破毒关者,方见虫皇。”他突然想起贝叶经残页背面的“六十年水神睁眼”,看来他们正好赶上了机关重启的周期。
石阶尽头是一扇青铜门,门上刻着百虫朝圣的图案,中央位置空着一个凹槽——正是半年前在暗河捞起的青铜残片形状。林深掏出背包里的残片,发现经过毒液腐蚀,残片上的虫纹竟发出微光,与门上的凹槽完美契合。当残片嵌入的瞬间,青铜门发出瓮鸣,门缝里渗出的水汽中,漂浮着与万虫窟相同的金色虫鳞。
身后突然传来石块崩塌的声音,众人转身看见,青铜水龙的雕像已经完全石化,龙尾定格在指向青铜门的方位,而金蚕蛊的金光,正透过龙目,为他们照亮通往第三层墓室的黑暗。阿朵摸着掌心的金纹,突然听见脑海中响起爷爷的声音:“阿朵啊,金蚕蛊选了你,你就要走完祭司没走完的路……”
林深推开青铜门的刹那,刺骨的水汽扑面而来,门后是一座悬浮在暗河之上的石质平台,平台中央的青铜祭坛上,摆放着七枚刻着星象的玉盘——正是贝叶经中记载的“北斗七星闸”。而在祭坛后方的洞壁上,无数金色虫鳞组成了一幅巨大的地图,箭头所指之处,正是暗河最深处的万虫窟。
胖子的摄像机突然发出电流声,屏幕上闪过雪花,却清晰地映出祭坛阴影里的人影——那是个穿着古滇国服饰的祭司,正对着祭坛做着献祭的手势。林深揉了揉眼睛,人影却消失不见,只剩下祭坛上的玉盘在水汽中闪烁。他知道,青铜水龙的苏醒只是开始,当金蚕蛊镇住龙目,真正的挑战,才随着第三层墓室的开启,向他们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阿朵望着祭坛上的北斗玉盘,掌心的金纹突然剧烈发烫,金蚕蛊的意念如潮水般涌来:“七闸开,暗河动,虫皇现……”她突然抓住林深的手腕,指向洞壁上的虫鳞地图,在无数金色鳞片中,有一片正泛着妖异的红光——那是万虫窟的位置,也是他们此行的终点。
暗河的水流在脚下咆哮,青铜水龙的龙吟仿佛还在墓室里回荡。林深握紧贝叶经残页,想起父亲笔记里最后的话:“当金蚕蛊进入龙目,你就会看见古滇国真正的秘密——那不是洪水的传说,而是一场跨越千年的祭祀。”他深吸一口气,带领队伍走向祭坛,七枚玉盘在手电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仿佛在等待着下一个重启水闸的人,而他们,即将揭开虫皇玉与洪水背后的终极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