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泉如活物般倒灌进甬道,青铜镜表面的铜锈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露出底下用人脑浆液书写的甲骨文。吴邪的匕首刚刮下一片青绿色锈迹,液体突然在刃口凝结成蝌蚪状文字——正是《殷墟书契》中记载的“鬼方卜辞”,字迹间渗出的神经突触般的细丝,分明是《神异经》所述的“怨魄虫。
“戊戌卜,燎双生子于烛山,雨其龙……”林深的重瞳穿透文字,看见每道笔划里都蜷缩着婴儿的虚影,脐带与镜中烛龙刺青相连。林浅突然发出闷哼,腕间的烛龙鳞纹如藤蔓般暴长,金纹触须扎进血泉,将岸边丛生的“血藤萝”连根拔起,藤蔓枯萎处露出半截西周玉璋,璋身刻着与她脊背相同的逆鳞纹。
“这些甲骨是用双生祭牲的脑浆写的!”林深的量天尺扫过镜面,周天度盘突然逆转,“三十年前父母拓印的战国墓志铭,其实是西周祭典的残篇——”话未说完,远处祭坑方向传来编钟闷响,九具玉璋从血泉中浮出,每具璋身都映着林浅瞳孔的熔金色。
林浅的脊背传来骨骼错位的脆响,烛龙刺青的逆鳞突然翻起,如活物般吞噬控尸藤的青黑色汁液。吴邪的黑金古刀突然发出龙吟,刀魂虚影竟与《考工记图》中的“烛阴锻炉”重合,刀刃自动劈向祭坑石门。门后传来《尚书》记载的“夔牛鼓”声,数千具西周人牲的尸骸正随鼓点抽搐,关节处缠着的“牵机丝”在血光中泛着冷芒。
“哥,我的皮肤在吃地脉生气!”林浅的指尖弹出骨刺,本能地扎进最近的人牲天灵盖,吸出的脑髓在空中凝成甲骨文缺失的笔划:“剖半身为牲,可唤烛龙睁目”。林深惊觉她的瞳孔已完全熔金,倒映着祭坑中央的青铜祭坛,坛底镶嵌的独目玉璧正与吴邪刀柄的玉瞳遥相呼应。
量天尺突然发出蜂鸣,尺身映出血泉波纹组成的《归藏易》血噬卦:“上坎下离,双生相噬”。吴邪的刀刚劈开石门,数千具人牲突然转头,眼窝中涌出的不是眼珠,而是与林浅刺青相同的金纹触须。
九具玉璋同时炸裂,碎片如箭矢般刺入吴邪四肢要穴。他踉跄着将刀插入祭坛,刀柄玉瞳与独目玉璧严丝合缝,整座祭坑地面突然透明——底下竟是烛龙头骨的顶骨,沟壑间填满历代祭品的骸骨,每具胸骨都刻着“丙戌”年号。
“这些人牲是周王陵守墓人的先祖!”林深的重瞳穿透地层,看见烛龙头骨的眼窝处嵌着未孵化的三尸虫茧,“牵机丝连接着它们的魂魄,鼓点是在奏响《乐经》的‘弑神之音’!”
鼓声骤变,林浅的刺青突然脱离皮肤,化作三丈高的烛龙虚影盘绕祭坛。所有血泉倒卷进龙口,西周人牲整齐划一地撕开胸腔,露出的心脏表面竟刻着“阿深”“阿浅”的乳名。吴邪的匕首突然不受控制地转向左眼,千钧一发之际,林深的量天尺击飞刀刃,刀尖挑出的眼球却滚进烛龙虚影的瞳孔。
“那是九门封在我体内的‘备用瞳孔’!”吴邪嘶吼着捂住眼窝,发现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他后颈的刺青不知何时变成了完整的双瞳纹。
祭坛地面突然裂开《山海经》所述的“钟山裂谷”,谷底升起的青铜鼎中盛满黑红色秬鬯,液面倒映着被青铜锁链贯穿的林氏夫妇。林浅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飘向鼎中,金瞳深处映出母亲临终前的口型:“别相信祭文……”
“双生子一为鼎镬,一为薪柴,可复烛龙之瞑——”林深的重瞳扫过鼎身铭文,突然发现“瞑”字下方还有半行被血锈覆盖的小字:“毁薪柴者,需断建木之根”。他猛然想起第五章《列子·汤问》残页,烛龙“瞑为夜”的真正含义,是用双生魂魄镇压黄泉。
吴邪拔出祭坛上的黑金古刀,刀刃滴落的血珠在空中拼成完整的《楚帛书》甲篇祭文:“丙戌双生,烛阴之眸,一祭黄泉,一镇幽冥,九门永固,尸解升仙”。鼎耳的饕餮纹突然咬住林浅的右臂,鼎足化作量天尺形状的青铜树枝刺入林深脊背,剧痛中他“看”见了最残酷的真相——
谷底堆积如山的双生子骸骨,每具额骨都刻着与他们相同的生辰八字,最新的一具正是三年前失踪的父母。而在骸骨中央,半截《葬经·外篇》竹简随风翻动,上面用金血写着:“建木即烛龙脊椎,其根在黄泉,其梢在幽冥,唯双生瞳能断之。”
“原来我们不是祭品,是建木的‘生长抑制剂’!”林深望着鼎中逐渐融化的妹妹,刺青触须正顺着鼎足爬向自己的心脏,“九门想让烛龙睁眼,就得先拔掉我们这对‘眼栓’!”
他突然想起父母工作服上的红色菌丝——那是建木根系的分泌物,专门侵蚀烛龙的尸解仙骨。“浅儿,用你的金血浇灌量天尺!”林深将尺身刺入鼎足,“《鲁班书》说‘墨斗缠煞,可断地脉’,我们的血能激活建木,也能烧死它!”
林浅咬破舌尖,金血滴在量天尺的二十八宿纹上,尺身突然爆发出太阳般的光辉。青铜鼎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鼎足的建木根系开始燃烧,烛龙虚影的鳞片如瓦片般剥落,露出底下缠绕着红藫菌丝的脊椎骨——正是第五章中可见的建木本体。
吴邪的左眼突然复明,看见的却是更加恐怖的场景:祭坑顶部的星空图正在闭合,每颗星辰都是未孵化的三尸虫茧,而他们兄妹的瞳孔,正是茧壳上最关键的透气孔。
当量天尺彻底融化在建木根系中时,钟山裂谷发出地动山摇的崩塌声。林浅从鼎中跌落,脊背的刺青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父母当年刻在她身上的北斗七星纹。吴邪捡起半片甲骨,背面新显的卜辞写着:“烛龙瞑目,建木枯萎,九门祭典,永沉黄泉”。
谷底的骸骨堆里,父母的遗骸突然发出微光,他们手中紧攥着的,正是第七章预告中提到的“备用瞳孔”——一枚嵌在青铜齿轮中的菱形玉片,上面刻着吴邪的生辰八字。
“原来九门不止准备了我们……”林深望着逐渐闭合的裂谷,发现建木顶端的“幽冥之眼”正在崩解,“但烛龙的尸解仙骨还在,三尸虫茧还在,只要有人觊觎长生——”
他的话被吴邪的惊呼打断。祭坑石门后,搬山老道的残魂正依附在人牲骸骨上,手中捧着的,正是第六章提到的“幽冥瞳灯”,灯芯跳动的,是吴邪刚才被挑出的“备用瞳孔”。
晨雾中,三人跌出祭坑,眼前的邙山已面目全非:建木根系燃烧后的灰烬中,新的三尸虫茧正在破土而出,茧壳上的人眼纹路,与山脚下赶来的村民眼中的金芒,形成了诡异的呼应。
林浅摸着腕间重新凝结的红绳,绳头系着的不再是断铃,而是从鼎中带出的半片玉晗,里面刻着父母最后的留言:“当建木倒下时,别忘了去钟山之阴——那里藏着能真正杀死烛龙的,第三只眼。”
吴邪握紧黑金古刀,刀镡处的瞳孔纹已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崭新的裂痕——就像烛龙在他们身上留下的最后一道伤疤。而在他们身后,祭坑深处传来三尸虫茧孵化的沙沙声,与逐渐消散的夔牛鼓声,共同谱写着九门祭典的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