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华峰上,徐云东、马云志、云岚、云帆,四人并排而列,登临高崖,举目东南,山风吹的衣袍咧咧作响,四人身后则是站着玉华门的一众弟子。此时天空上风涌云动,山林间鸟兽归巢,远处的一座山峰完全笼罩在了乌云之下。
峰顶一人盘膝而坐,此人正是那栖梧子,陈玄音与姬重玄两大弟子,分立在百丈外的山石之上,亦在默默凝视着头顶上的那片乌云。
云帆将牵着云岚的手又握紧了一些,仰头对徐云东道:“大师兄,筑基的时候也要渡雷劫吗?”
“那倒是不用,只有晋升金丹时才需要渡雷劫。”
“哦,原来只有结丹才需要渡劫。”
一旁的一个弟子插话道:“不是的小师叔,金丹只要渡一道雷劫,金丹突破元婴也是要渡劫的,而且还是九道雷劫。”
这个弟子叫做燕千回,是徐云东最小的弟子,比云帆早两年入门,今年也就只有十五岁而已。
“不错,只是那元婴境界太过渺茫,和你们多说也是无益。”
徐云东沉吟了片刻,又接着道:“不过说说却也无妨,元婴境界之所以如此艰难,皆因想要破丹成婴,首先要渡的不是天雷劫,而是心魔劫,另外还有风、火两道大劫,最后才是天雷劫。”
大多数人皆知元婴天劫难渡,但真正了解元婴天劫的却是没有几人,就连徐云东自己所知也不尽然。就在这时,众人耳边忽然传来了滚滚雷鸣,云层之中已有道道雷弧闪烁。
栖梧子缓缓的站起身来,自从天星子失踪之后,便再无人指点过他的修行,他依靠自身的天赋与意志,终于是走到了今天。
金丹,这已是元婴之下的最高境界,而如今在整个圣境,却是近千年都再未曾出过一个元婴修士,最后一个成功渡过元婴雷劫的,还是玉华门的第九代门主寿量真人,那也已是八百年前的旧事。
丹田之中,一颗滴溜溜旋转的金丹渐渐成型,栖梧子隐隐地竟似有了一些明悟。
“那日与紫环虚一战,或许就不该动用那一道心剑,若是将那心剑纳入金丹之中......”
那一道心剑,栖梧子已经蕴养了一个甲子,再重新孕育一道心剑,也不是不行,只是......
“唉!”
栖梧子轻叹一声,此刻他雷劫已然悬在了头顶,却是再无机会重新来过。
“不过将来倒是可以让玄音试试,一旦此路能够走通,也算是接续上了剑修的传承。”
栖梧子暗自将灵气布满全身,对于雷劫他也不知该如何应付,万般无奈之下,也就只有硬抗一途。就在体内金丹完全成型的刹那,突然间,四周一片光明,除了耀眼的白光之外,什么也无法看见,一声巨响就犹如是在颅内炸裂开来,直震得他神魂好一阵摇晃。
站在远处玉华峰上的众人,只见到一条手臂粗细的雷霆,伴随着“咔嚓”一声,从云层中直劈而下,而栖梧子却从始至终都一直矗立在原地,动也未动。
这雷霆一击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陈玄音和姬重玄都没有任何一点防备。白光亮起,炸雷贯耳,来得快,消失的更快,根本就没有见到有劫雷劈下,这雷劫就已然结束。
二人失神了片刻,才渐渐地恢复过来,再看向自己的师尊,只见栖梧子一身衣袍依旧,神情依旧,除了那竖立如钢针般的须发之外,倒是看不出来还有什么异样。
“师尊!”
二人抢步上前,栖梧子身子轻微摇晃了一下,姬重玄赶紧伸手将其稳住。过了好一会儿,栖梧子才吐出一口鲜血,摆了摆手,示意自安然无事,然后缓缓地盘膝坐下。
直到过去了个把时辰,栖梧子才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玄音、重玄。”
“师尊,感觉如何?”
“金丹已成,只是在雷劫之下,金丹表面被劈出了些许裂痕,内腑伤得也是不轻,看来需要温养上两年才成。”
姬重玄急切道:“伤的竟如此严重?”
“这已是侥天之幸,此番渡劫,为师有所明悟,或许剑修之道可以继续传承下去。”
二人也盘膝坐下,听栖梧子继续言道:“剑修,剑修,熟悉剑性,明悟剑意,打磨剑胆,蕴养心剑。由练气至筑基,一步一步走来,却都是为了凝结剑丸而作准备。为师刚才在金丹凝结的那一刻,已然心有所悟,或许只要将心剑纳入金丹,便是那所谓的剑丸。不过这说起来容易,却也没那么简单,必须要能做到剑心通明,才有将心剑纳入金丹的可能,这其中应当还有大风险。”
“纳心剑而入金丹?师父,那心剑何其霸道,只怕一个不好,就连金丹也能刺穿,师尊您成就剑丸了吗?”
陈玄音刚刚出关,并不知晓云帆下山之事,更不知栖梧子曾与紫环虚一战。
“为师的心剑之前就已经虚耗掉了,不然或可一试,将来你们凝丹之时......当谨慎行事。”
栖梧子本想让弟子结丹时去尝试一下,可话到临头,却又改变了主意,毕竟一旦出了岔子,就有可能身死道消。
陈玄音二人皆点头称是。
“师尊,您如今金丹已成,将来若是此路可行,可还有补救的办法?”
“为师也不敢断定,只是金丹经天雷洗礼,已然完全固化。就算是再孕育出心剑,怕也无法融入其中。为师猜想,只有心剑先纳入金丹,再一起历经天雷的洗练,方能金丹在则心剑恒在,不像筑基时的心剑,乃是无根浮萍,一旦释放出去,就只有一击之力,只能花费时间再次孕育。”
“金丹在则心剑恒在!”
难怪说剑修战力超然,拥有剑圣之称。对于心剑的威力,陈玄音和姬重玄都心里清楚,那可是能越阶杀敌的保命手段。若是纳入金丹后,真如栖梧子所言能够成就剑丸,那心剑也就不再是心剑,而是有形有质的剑气,其威力到底能有多么恐怖,也就不言而喻了。
“好了扶我起来,我们回去吧,我要好好参悟一下金丹之后的修行之路。”
乌云散尽,露出了明净的清空,姬重玄蹲下身子,将栖梧子负在了背上,师徒三人在万里碧空之下,缓缓地朝着太华峰行去。
东华州有三大王城,分别是天都城、紫都城和倚天城。这三大王城分属三方,太古遗民自远古之后便长居圣境,他们如今皆盘踞在天都城中,天都城乃是紧依昆虚山脉而建的第一座王城。
当年武王伐纣开启了封神之战,战后,武王曾派遣大批军士,以及一些自愿来此的士族子弟进入东华州,又另迁若干童男,童女,及数万战俘和殷商后裔,于依水之畔建立了倚天城,倚天城亦称为依城。
一千两百年前,殷商后裔不满周室旧民的奴役,曾发动了一场长达百年的大战。最后殷商后裔叛离依水,东迁至沽水下游建城而居。
子本为殷商旧姓,子通紫,因此,此城便被称之为紫都城,而依城跟后也更名为了倚天城。这圣境中除这三大王城之外,还有一座凌驾于诸城之上的昆虚圣城。
东华州多山,多水,西北之地更是山脉纵横,万峰林立,昆虚山脉便坐落于此。在昆虚山下,一座宏伟庞大的城池伐山而建,这便是昆虚圣城。而统辖整个圣境的昆虚宫,便是建立在那云层之上的圣虚之巅。
在这群山中最高大的山峰,却并非是昆虚山而是太山。太山之高非人力可攀,即便是筑基修士也难登其顶。在太山主峰的西南侧还立有一峰,唤作玉虚峰,玉虚峰上有一个宗门,那就是玉虚门。玉虚门可说是这圣境中的第一宗门,其实力冠绝整个东华州,仅金丹修士就多达七人,筑基者半百、而炼气境界的弟子,更是有两三百人之多。
玉虚门的一间静室之内,三人席地而坐。上首的是一位年约七旬的邋遢老者,说他邋遢皆因这老者发如乱草,赤足袒怀,身上的衣袍破破烂烂,和那路边乞讨的叫花子竟是别无二致。坐在下首的二人,其中一个正是那紫环虚,而另外一人,则是个看起来比紫环虚还年轻一些的中年修士,此人与那邋遢老者不同,一头黑发打理的一丝不苟,头顶上黑簪挽髻,身上紫袍罩体,祥云玄鸟跃然袍上。一手执着一管紫玉洞箫,正在另一只手的掌心轻轻的敲击。
这个手拿玉箫的修士,正是如今玉虚门的当代门主,天鸣真人陆天鸣,莫要以为他真的年轻,此人却是那紫环虚的师兄。
“师弟,你说你是败在了栖梧子的心剑之下?”
“他说那是以心御剑,不过真正威胁到我的却是他手中的长剑,当时他只是释放出来一道剑气,竟是将周围的天地灵气抽取一空,破去了我释放出的所有雷霆。”
天鸣子转头对上首的老者道:“师伯,据我所知未达剑圣境界,还无法发出有形剑气吧?”
这邋遢老者唤作龙出云,乃是玉虚门名义上的大长老,亦是天鸣子二人的师伯。他和袁清灵为同一个时代的人物,年纪还要略长于清灵子,却是和栖梧子的师父董天星,算是同辈之人。其修为在几十年前就已达金丹巅峰,如今距离那最后一步,应该也不会太远。这龙出云同时也是那昆虚宫中的三大太上长老之一。
那龙出云睁开一只眼睛,眨巴了几下,不耐烦地道:“我怎知道,说不定人家绝顶聪明,练气境界就能发出剑气,那也是人家的本事,要不我把他给抓来,帮你问问?”
陆天明心道:“这位龙师伯前些年还不至于此,他红尘炼心炼了这么多年,脾气怎么倒是越来越臭了。”
紫环虚见师兄吃瘪,心中偷笑,嘴上却不得不出言解围:“师伯这么说或许有些道理,那栖梧子还说他突破金丹不过是旦夕之间,而且还是水到渠成,不需借助任何外力。”
“袁清灵的这个小徒孙,倒是有几分魄力,比你们两个小鬼强多了。”
二人相视无言,却又听龙出云懒洋洋地道:“说说吧,把老头子叫来何事?这么好的太阳,没事我可睡觉去了啊。”
紫环虚将栖梧子当日所言,转述了一遍,却是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天鸣子问道:“那天星子失踪了这么久,师伯,以您所见那董天星还能不能回来?而清灵子是否真的已经回到了宗门?”
“这我哪儿知道,或许、大概、可能吧,别来问我,我要是知道,早就把人给找回来了。袁清灵的事情你们就不要再问了,那家伙的脾气可比我好不了多少。”
“可那清灵子若真的闭关已有百年,就算元婴再难,也该突破了吧,若是没有,可一味闭关又有何用?”
龙出云解下腰间的葫芦,对着嘴猛灌了两口,漫不经心地道:“袁清灵啊,天纵之才。如我所料不错,他应该早已经破丹成婴了。”
“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