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帆路过门口时见门边有把大扫帚,便撇了上面一根竹枝拿在了手里,面对门外之人横扫了一眼:“人是我打的,你们待要怎样?”
程璧见果然只是一个稍大点的孩子,不过见云帆气度非凡也没有大意,他向洪开河递了一个眼色。
洪开河对身边的弟子道:“德修,你去试试他。”
那叫德修的弟子上前一步,两脚一分,先是摆了一个拳脚架子,这才对云帆开口:“小兄弟,打了人还这么嚣张,今天须吃些教训才好,来吧,我不会下重手的。”
云帆手拿竹枝走向前去,那德修上步抬肘,看似中拳直进,脚下却是暗藏玄机。他打算先使个虚招迷惑云帆,只是手还没抬起半寸,便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一缩手肩头又是一痛,一收肩,另一只手也是一痛。
德修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刚想向后跳开,小腹处正中一脚,“哎呦”一声向后跌坐在地。
依宁走上来剐蹭着脸皮:“好不知羞,就这点儿本事也有脸来教训别人,还是回去再练几年吧。”
闻言,洪开河虽觉脸上有些挂不住,但云帆出手极有分寸,并没有伤到他的弟子,而且他根本就看不出眼前少年的武功路数,是以并未多言,然而那程璧却是感觉颜面无光。
“真以为会点儿功夫就能唬人?洪师傅看你的了。”
洪开河无奈只好上前,先是对云帆抱了抱拳,又来了一句江湖套话。
“小兄弟的身手不凡,老洪我也来领教一下高明。”
云帆见这人还算客气,便弃了竹枝伸出手掌做了个请的手势。
洪开河见此也不再废话,一连打出三拳,云帆都闪在了一旁,他已经看出这洪开河虽有些修为,不过都是些外门功夫,比起那几个水匪喽喽,也强不到哪儿去。
又过了几招,云帆忽然伸手搭向了洪开河的手腕,洪开河想要收手回撤,却已然不及,只觉一股力道牵引着他的手掌又向前多送了半尺,腰胯处又有一股柔和的力道,带着他的身体旋转了半圈。
忽听“砰”的一声巨响......
“云帆哥...哥......”
紧接着又是“啊...啊...”地一阵惨嚎,最后是“锵”地一声收剑入鞘。
先是洪开河偌大的身体,竟被打横摔出去了老远,然后就见程璧一手抱住另一只手的手腕,已然晕倒在地。
就在云帆和洪开河过招的功夫,程璧居然突然上前,将依宁抢在了手里,一只手掌死死地扼住了依宁的脖子,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这么做的后果就是,云帆果断地一剑斩去了他的右手。
洪开河爬起身来,这才明白,云帆一直都在手下留情,刚才摔出那一跤,人家也只是用的巧劲,而在和自己过招之余,还能一剑分毫不差的斩断程璧的手腕,可见云帆的身手已经不是自己可以企及。
当下洪开河对云帆又一拱手,带着弟子转身就走。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上前抱起程璧,而那仆妇则胆战心惊地捡起地上的断手,二人也不敢再言,径直地快速离开,应是去设法接续断肢去了。
“很好,这件事现在才刚刚开始。”
撂下一句狠话,琴娥的那另外一位族叔,这才带着下人匆匆而去。
云帆拉了一下尚在发呆的依宁:“先回去再说。”
当即二人回转院内,云帆将适才发生之事说出来后,却换来了张长行的一声喝彩,而一旁的那个老仆,却只感觉天塌了一般,扶着石桌哆嗦了半天,才慢慢地坐了下来。
徐云东开口道:“事已至此,我们已不便离去,总要把事情做个了结才是。”
依宁这时反而有些神采奕奕,高兴地道:“那你们今晚就歇在这里吧,反正空房子甚多,我去准备些吃食。”
徐云东看了看依宁和那老仆,苦笑了一声:“不用麻烦了,长行还是劳你出去跑一趟吧,到外面采买一些吃的回来。”
张长行左右看看,也觉得应该自己去跑这个腿儿,二话不说就走出了大门。
程秋怡匆匆忙忙赶回家中,刚进后院,就见几个丫鬟簇拥着一个妇人,守在一间卧室门口悲悲切切的啼哭不止。
“璧儿怎样了?”
那妇人一见到他回来,就跌跌撞撞地奔了过来。
“老爷,那小贱人差点害死了咱们的璧儿,我要让她不得好死,让她们母女都不得好死。”
程秋怡一把扶住奔来的夫人陈氏,厉声问道:“我问你壁儿怎么样了?”
旁边一个丫鬟诺诺地回道:“已经请了城里最有名的几位医师,正在里面诊治,吩咐了婢子们不得入内,目下少爷的情形尚不知晓。”
程秋怡又道:“今天都是谁跟在少爷身边?”
闻言一个下人从后面走上前来,又有一个仆妇从廊柱之后挪了出来。
“把所有事情从头到尾给我说一遍,不许漏掉一个字,也不许多说一个字,明白吗?”
“是是,小人明白。”
等二人将事情叙述完毕,程秋怡闭上双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唉!家门不幸,我早就说了不要去刁难阿娥母女,你们就是不听,不然何至于无端地惹祸上身。”
“老爷你这叫什么话?璧儿整个手腕都被人砍断了,你却同情起别人来了,啊啊...天呐,这是做了什么孽啊,我不如也叫那贱人打杀了算了......”
那妇人哭天抢地的就要向外奔去,这时卧房内却忽听有人喝道:“安静!”
程秋怡闻言瞪了夫人一眼,又打了个手势,命人将陈氏拖回了房间,对身后的管家努了努嘴,二人去了一边说话。
“老爷,这事难道就这么算了?”
程秋怡沉默了良久,才低声吩咐道:“唉,你先动用一些人脉,去打听一下对方的底细再说,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之前从未见过,应该是就这两日才来到紫都城的,可能不是一人独自前来,也许和城南姬家有些关系,你不妨就从城门口和码头以及姬家这几条线索去找找看吧。”
“是,老爷。”
要说就这么将此事揭过去,程秋怡也是心有不甘,自己儿子就算有过,也不该遭受此罪。不过他到底是个有城府之人,没有摸清对方的底细之前,还是心存了几分谨慎。
却说那程璧的生母陈夫人,被丫鬟婆子弄回房间后,就一直伏在榻上痛哭不已,哭了一阵忽然计上心头,唤来了一个贴身丫鬟:“去,把舅爷喊来。”
程璧有一个舅舅也就是陈夫人的胞弟,叫做陈家玉,从小就喜欢做些人憎狗厌的勾当,当年虽然没进得了修真阁,却也学了几手功夫。平素里最爱的就是结交一些所谓的英雄好汉,整日地伙同一帮子狐朋狗友,在赌馆妓院里厮混。
这日陈家玉正和几个朋友在酒楼里吆五喝六,忽然一个家人找来,说是程府遣了人到家里寻他,一听是姐姐找他,便立即离了酒席往程府而去。
当听到陈氏哭哭啼啼的把事情说完,当即便拍着胸脯应承下来:“这事包在我身上,姐夫也是,哪儿有帮着外人说话的道理,姐姐只管在家听我消息就是。”
陈氏看他火急火燎地就要出门,又有些不放心地嘱咐道:“莫要把事情闹的太大,不然你姐夫反要怪我。”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徐云东在张长行买来饭食之后,就让众人先去饭厅食用,而自己却端着一份饭菜默默地来到石桌旁,置于那老仆面前:“老人家,在府上多少年了?”
老人擦拭了一下浑浊的双眼:“二十多年前,老爷把我从满是冰雪的大街上捡了回来,还赏给小老儿一口饭吃,夫人和小姐失踪后,也就小老儿守在老爷身边,没想到老爷走后竟然...竟然......”
说到这里,那老仆竟哽咽地无法继续说下去。
“老人家,放宽心,没事的。”
“当真没事?”
徐云东从怀里取出一物,递到了老人眼前。
“老人家可识得此物?”
那老仆托起双手,一个小小的玉石印章,便掉进了他的手心之中,借着月光仔细的看了几遍,老眼昏花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老仆疑惑地抬起头:“这难道是一枚官印?”
“老人家不识得也是正常,这上面刻的是‘令驭风雷监察天下’。”
风雷院掌圣境稽查、刑律、司法诸事,有这枚小小的印章,便能过问一切不法之事。一般筑基修士在得到昆虚宫的确认后,都会受命一定职司,普通的筑基修士一般都是接受天都院的任命,而玉华门一直都是只在风雷院里受职,当初姬重玄也同样获得过一枚这样的小印。
整个东华州名义上都受昆虚宫的统辖,是以一个风雷院监察天下的名头,比之一个王城的城主也不遑多让。虽然这不过是一个有名无实的虚职,那是因为修行之人,本就不愿过问世间俗事,不过像之前在沽来城,遇到的陈敢那种修行有成的匪人,就需要徐云东这样的高手才能应付。
徐云东也是见这愚忠的老仆忧心忡忡,不忍他伤了身体,这才将此物拿出来以安其心。
老仆也不是没有一点见识的人,自然也知道这方小小的印章意味着什么,没想到小小姐的这位客人,竟然有如此大的来头。
“老人家,这下放心了吧?”
“哎,哎,这下是真的放心了。”
徐云东又道:“老人家既然如此,可不要饿着身子,还是吃饭吧,吃完只管去休息便是,必定等此事有了结果,我们才会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