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阳面色有些尴尬,指了指身后的陈家玉道:“我们来此的确是与日间之事有关,那被削去一腕之人,正是我这位朋友的外甥。”
见张长行面色不愉,又接着解释道:“不过我们并非为了寻仇而来,而是想要化解此事。我那朋友也只是听了姐姐的一面之词,在下倒是觉得其中或许另有原因,此来也只是想以礼拜见,当面求证一番罢了。”
“哼!此间主人是一个孀居的妇人,带着一个不过十岁的小丫头,另外还有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仆,事情的原由我也不必对你细说,你若还有疑问就向它请教好了。”
张长行说着扬了扬手中的金笛,萧阳闻听此言,不用琢磨都能联想到其中一连串的龌龊勾当,当下又深施一礼,然后对着徐云东也抱了抱拳,告辞离去。
走到陈家玉身边,萧阳沉着脸道:“萧某自今日起与陈兄再无瓜葛。”
陈家玉追上去几步,也没敢多问,之前萧阳和张长行的对话,他也大致听在了耳中,没想到他那个外甥,竟然是惹到了三仙岛的弟子,此刻就连酒意也清醒了几分。
徐云东二人转身回去,轻轻地扣上门栓,继续在院中闲聊,直到云帆过来向徐云东取走了轻吕,张长行才不咸不淡地道:“徐师叔,你就这么给他了?小师叔的这个聘礼下的可有点重啊,那轻吕就是换上一座比这再大上十倍的豪宅,也是绰绰有余。”
徐云东斜睇了他一眼,只一句话就让张长行哑口无言。
“反正迟早都还是我们玉华门的。”
不一会儿,云帆告别了依宁从中院而回,徐云东道:“不早了,我们就在这院中打坐一晚吧。”
于是三人各自寻觅了一处地方闭目静修起来。
后宅的一间卧房里,琴娥欹枕斜卧,依宁对着烛光,手上整理着一捆三色丝线,。
“娘啊,云帆哥哥让我们一起去玉华山居住呢,你说好不好啊?”
琴娥皱着眉头:“那这里怎么办?咱们的家在这里啊,而且你外公一辈子的心血也都在这里。”
“那就卖了呗,外公人都不在了。”
“可是那些书,还有你外公的一些收藏,怎么能说卖就卖了呢?而且何伯一把年纪了,总不能也一起跟着我们去玉华山吧?”
依宁歪着头想了一会儿,也觉得不能扔下何公公不管,叹了口气道:“到时再说吧,我和云帆哥哥说,我要凭自己努力进入玉华山的修真阁,还要个两年时间呢,到时候就能有个两全的法子也说不定呢。”
琴娥暗暗地松了口气:“是呀,你外公就为娘这一个女儿,娘亲怎么也是要为你外公守孝的。”
依宁已经将一大团丝线,三股并作了一根,然后掏出了轻吕打算往剑柄上缠绕,可是在烛光下仔细一看,上面还有许多泥垢不曾清理干净,于是又寻来几根竹枝用剑刃刮削成针,开始就着烛光仔细地清理起来。
“对了娘亲,我和你说,云帆哥哥有只好大好大的鹤儿,我都还没有它的翅膀高呢。”
等了半天没有得到回应,依宁抬起头来向一旁一看,只见琴娥靠在软枕上竟已沉沉睡去,即便在梦中琴娥依然是紧锁着眉头,依宁上前心疼地帮她拉好了被子。
继续回到梳妆台前低头清理的依宁,忽然轻“咦”了一声,在轻吕的剑柄前段靠近剑格处有一个圆形的图案,原本以为只是一个装饰,没想到当依宁用竹针沿着那圆形的缝隙清理里面的锈蚀与泥垢时,那中间小小的圆柱,似乎是动了一下。于是依宁在那个小圆柱上用力按了按,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而当用竹针去挑动时,那个小圆柱反而微不可察的抬起了一丝。
依宁又多用了一些力气,可惜那竹针太过脆弱,稍一用力便折断了,却发现那个小圆柱的确是可以被撬动。依宁又取来两根竹针一起插入了那道环形的缝隙,然后两边同时用力,虽然那两根竹针又一起折了,不过那个小圆柱却又抬起了一点儿。
依宁在针线笸箩里找到了一个纳鞋底的铁锥,也不知是不是当年她外婆用过的,依宁手持着烛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将锥尖插入那缝隙之中,先是绕着中间的圆柱划动了两圈,轻轻地磕出里面被划落的尘垢,然后用力地撬动锥柄,随着“咔嗒”一声,那圆形的剑首竟然弹出了寸许。
依宁好奇的抽出来一看,那剑首居然连接着一节铜管,那铜管的表面还甚是光滑,毫无一点锈蚀的痕迹,依宁将铜管倒置过来,在几上轻轻地往下一抖,便从其中掉落出来一物。
“宁儿。”
正从后宅来到前院的依宁顿住脚步,疑惑的看向院中。
“是徐大哥?你怎么还在院子里,云帆哥哥呢?”
“哦,屋中有些气闷,我们就在院子里也一样,反正都是打坐修行。”
而同时另一边也传来了云帆的声音:“宁儿我在这里,你怎么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
依宁扬了扬小手道:“云帆哥哥,你看这是什么?”
说着就向着云帆跑去,月色下云帆也看不清依宁递过来的是什么东西,抓在手里像是一方卷起的丝帕。
“这到底是什么呀宁儿?”
“我也不知道。是在轻吕剑里找到的,我想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听到是轻吕剑里找到的,连徐云东也好奇的向这边看来,而另一边的张长行更是接口道:“走,去屋里,一起瞧瞧是什么宝贝?”
几人来到屋内,在烛光下再次打量手中的事物,的确是一卷似绢似帛的织物。云帆将手中的绢帛小心地在桌上摊开,看似不大的一团,摊开后竟是铺了大半张桌面。
这是一方不晓得到底是什么东西织就的巾帕,历经了不知多少岁月却依然完好。其上方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符,中间大部分位置又画满了人体图形,几乎每个图形旁边也都附有字符,而在下方却是几排稀疏的字符,且夹杂着一些杂乱的线条。整幅帛巾上下,都不知记录的是什么东西。
“大师兄,这好像是和剑身上‘轻吕’二字差不多的文字?”
徐云东只是直直地盯着上面的字符,对云帆的话似无所觉,过了良久才道:“这是上古文字,我也只识得其中一小部分而已,大部分都不认识,不过这中间好像是一套剑法。”
那中间人体图形的手中果然像是拿着一把剑一般,在展示种种招式。
张长行忽然开口道:“那最下方可能是一篇曲谱,只是这记谱的方式不曾流传下来,我能肯定的是,那些字符应该是五行及十二地支,对应的可能是五音十二律,至于那些线条,给我点时间也许能推敲出一二来。”
徐云东道:“不错,下方的那些文字,除了个别几个也的确都是五行和地支。”
“徐大哥,我外公的书房里也许会有关于上古文字的书籍,你要不要去看看?”
闻言徐云东忙道:“那快带我去。”
略一犹豫又道:“把东西带上,我们一起去。”
程秋莫生前的书房分内外两间,人虽已故去,却依然打扫得一尘不染。外间的四面墙壁,其中有三面都是整排的书架,另外一面却只是挂了几幅字画,室内除了一桌一椅外就再它物。而里面的一间,最显眼的便是一个大大的画案,画案的另一侧放置了一具琴架,架上端放着一架伏羲古琴。在正对门口的墙壁上也还挂有两架不同样式的古琴,古琴的旁边还有一笛、一箫、一古筝,共五件乐器,可见其主人定是一个喜好音律之人,难怪依宁的母亲唤作琴娥。
几人围在画案旁,案上烛火摇曳,烛光下徐云东手捧一本古籍正在专注的翻阅着,而张长行则紧靠在徐云东的身侧,正扑在面前的画案上不知写画着什么。
云帆站在徐云东的身后,时不时的凑上前去观看一阵,然后再退开几步开始比比划划的演练起来。依宁开始的时候还在帮着徐云东查阅古籍,许是真的困了,没多久就蜷缩在一边的圈椅里呼呼睡去。
张长行写画了一阵,忽然又拿出了金笛开始吹奏了起来。只是仅仅才吹奏了几个音符就出现了一个破音,张长行放下金笛沉思了一会儿,又开始从头吹起,试了两次每当吹到这里的时候都会出现破音,好在第三次勉强糊弄了过去,可没吹几声却又出现了一个破音。
徐云东和云帆二人对笛音只是充耳不闻,依宁也只是睁开了一道缝隙便继续闭上了双眼,只有院外的灵羽不满的“嘎”了一声,也再没作理会。
张长兴这次没有再从头吹起,而是硬着头皮一路吹了下来,直到一曲终了,破音之处竟达二十一处之多。收起金笛,张长行又开始伏案写画起来。
书房内,四人各自专注着自己的事情,不知不觉间,窗外已偷偷地透进了微薄地晨光,案上的红烛随着“噼啪”一声烛花爆起,室内一下子变得昏暗起来,烛火已然燃尽。
张长行又吹了一遍刚才的曲子,却仍然是破音连连,正待要再尝试一次,却听徐云东道:“别吹了,你就是再吹一万遍,也是吹不成此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