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三打量云帆,也不过就是个普通少年,甚至都看不出来什么明显的武者特征。
云帆看了他一眼道:“和你说了,你也不知道。”
“你不说,又怎么知道我不知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什么鱼之乐,我确实不知,那你听说过玉华山吗?”
不曾想,笑满楼当即点头:“听过呀,玉华山地处赣西,与三十三洞天的阁皂山比邻,前些年我还途经那里,却因有急事而未能登山揽胜,甚为遗憾。”
没想到大明也有一座玉华山,这倒是让云帆有点颇感意外:“那你知道玉华门吗?”
这下笑满楼却是委实不知,还真是没有听过这个门派,不过嘴上却不肯认输:“知道呀,就在玉华山上,不过听说玉华门久不出世,江湖上知道的人当真不多。”
云帆知道他在胡说八道,想和自己套近乎,便不再理他,笑满楼也明白自己多数是蒙不了人家,于是又开始挑拨云帆:“不如小兄弟露两手功夫,让我看看能否看出你的来历如何?”
他这些年四处游历,也算是见识广博,不想云帆却是冲他微微一笑道:“好啊,不过要等你追上我再说。”
笑满楼正在得意,自己最拿手的就是轻身功夫,他和云帆几乎是同时掠了出去,可是仅仅三个起落,他就和云帆拉开了不少距离,云帆每个起落都比他多跨出一丈,速度也要快上三分,若是他知道云帆已经是在有意收敛,不知心中又要做何感想。
二十多里,云帆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就到了莱阳城外,在圣境时出入城池都需缴税,云帆习惯性的看了看城门两边,才意识到此时已是身处大明。
摊开手中的几枚昆虚通宝,心里犯起难来。当初他下山时,师姐给的金银都在大师兄的行囊里,身上只有十几枚铜板和几枚大钱,不过这东华州的铜钱,料想在大明也是不能用的。
云帆正在为了一身衣衫,而不知该向哪里筹措时,笑满楼也已经步态潇洒的跟了上来。
“喂,你有钱吗?”
“怎么?小兄弟这是要打劫我吗?”
云帆不好意思地道:“算我向你借的行吗?”
笑满楼拍了拍腰间的钱袋问道:“你要借多少?几时能还?”
“我也不知道需要多少,我想换身衣裳,好回家去见祖父。”
“你竟是本地人?但听你口音也不像啊。”
云帆对这笑满楼印象还算不错,于是也不满他:“我父亲在南京任职,我以前一直是跟在父亲身边,这还是第二次回到祖地。”
笑满楼恍然道:“原来如此,没想到小哥还是官宦子弟,在下叫做常青,字寄愚,不知小哥怎么称呼?”
“听那董硕提起过你的名字,我叫作吕长风。”
略一思忖又道:“字云帆。”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好,好名字,以后我便叫你云帆了,走,为兄带你换身行头去。”
“多谢常大哥。”
云帆也没有矫情,跟在常青身后便进了莱阳城。常青带着他穿过一条条街道,进出一家家店铺,最后再看云帆,身穿天青色的宽袖绸制儒衫,腰束一条锦蓝玉带,带上佩玉,脚上穿的是玄色云履,只是头上依旧还扎着姬重玄送他的那条额带,配上他那齐肩短发,活脱脱就是一个金殿里的小相公。这一番装扮下来,竟花了常青二十多两银子。
“常大哥,我有了银子去哪里寻你?”
常青摆了摆手道:“说什么银子不银子的,我逗留此地是在等一个朋友,这两日若要寻我可去古井街的揽月阁里看看,若是见不到我,那就说明我已离去。”
说到揽月阁时,常青的表情略显古怪,云帆点头应下,又听常青继续道:“明年这个时节,在乔山古轩辕台将有一场武林盛会,云帆你的来历我也不问,但总归也算是武林中人,若是无事也可去看看,届时我也会去。”
云帆不知那时自己是否得空,但是又有一些好奇,便出言问道:“常大哥,能不能说说,是怎样的一场盛会?”
“武林中向来会无好会,数年前武当掌门云鹤道长无故失踪,一旬之前他的佩剑却突然现世,被人插在轩辕台上的岩石之中,直没至柄,石上还留下一十六字。”
“什么字?”
“功参造化,问鼎宇内。一年之期,轩辕之会。”
云帆嗤笑道:“好大的口气,若是无事,我倒是想去见识见识。”
告别了常青,云帆就往南门里的祖宅而去,此时接近晌午,等到家时正好开饭。云帆幼年时曾随父亲回乡为母守孝,在莱阳城里也住过两年多时间。
那时虽然年幼,但是云帆开智较早,是以越走周围的环境也就越是熟悉,只是不知为什么,离家越近反而越是情怯起来。
云帆不自觉地就放慢了脚步,不过走得再慢,也渐渐来到了记忆中的那个街口,已经能够看得到自家的墙角屋檐,还没走到近前就听到一片喧嚣,而自家门前也停满了轿子以及车马。一群孩子在门口追逐打闹,街道两边张灯结彩,墙上还贴着大红的喜字。
云帆暗忖:“家里这是正在举办喜事,难道是信哥哥?”
吕墨清在家行二,云帆还有一个伯父名讳墨林,膝下有一子正好比云帆大了十岁,如今算来也该是娶妻的年纪。
云帆急走了几步,站在门口向里面张望,却是一个熟悉面孔也没见到。
从门内走出一个管家模样的迎宾,见云帆衣着光鲜不像是普通人家子弟,便客气地问道:“公子是跟随哪家来的,今日宾客众多,招待不周,还请担待。”
“请问吕老太公可在家里?”
那人错愕地道:“你是来寻这里原来的主家?”
云帆心头一紧,急问道:“难道这里已经不是吕家?”
那人轻叹了一声:“这里现在是赵府,吕家已经全部搬到城外农庄里去了。”
云帆想起在紫都城宁儿被族人图谋家财之事,难道吕家也逢此遭遇不成,一时间竟怒火中烧,喝问道:“说,是不是你们逼迫吕家献出了家财?”
云帆这一声喝,自带了三分灵力,那管家竟然被其吓得跌坐在地。
此时不少宾客都已被惊动,又有几人朝门口走来,其中一个中年人看起来相貌堂堂,也是一副文士打扮,一来便先向着云帆拱了拱手,然后颇具威严地瞪着刚刚爬起的管家道:“怎么回事?如此怠慢客人。”
那管家垂头将之前的事情说了,那人再次向云帆抱拳道:“这位公子,想是有什么误会,我们赵家也是前不久才在牙行置下的这座宅子,委实不知原主人何故搬离此地,逼迫一说更是无稽之谈,我赵氏一向诗书传家,更是注重声誉,何曾有过半点污名在外。”
这时旁边一老者上前两步:“少年,你和那吕家是什么关系?”
云帆看这老者倒是有些面熟,便开口道:“家父吕墨清。”
闻言那老者竟上来握住了云帆的双手:“哎呀,竟然是风哥儿回来了,我说呢,哪儿来这般俊俏的后生,怎么就你一个人吗?”
而中年文士也出言道:“竟然是飞白兄的公子,令尊乃是本县的儒林前辈,为人刚正,素有赞誉,今日恰逢小儿喜事,不如进内说话吧。”
云帆已经想起来,这老者正是住在左近,和吕老太公常有来往,他对那中年文士的话置若罔闻,却看向老者道:“您是宋家爷爷?”
“呵呵,亏得凤哥儿记性好,还记得老朽,不如就进来吃饱饭,我再派人送你去农庄如何?”
云帆却是摇了摇头:“那农庄我也去过的,不须人送。”
然后又看了一眼那中年文士:“宋爷爷,我祖父他们为何要把宅子卖掉?”
那老者哀叹一声:“风哥儿,有些话老朽不便说,回头等见了你祖父,就自然知晓了,这事的确和赵家没有任何关系。”
云帆半信半疑,却也没有再做纠缠,向宋姓老者行过一礼,转身而去。
“风哥儿,你慢些,何不吃过了饭再走?”
身后依稀还传来老者殷切的挽留,而云帆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在了街角。
出了南城门,东南五里外便是吕家庄,吕氏虽算不上豪门大族,却也有二十多顷土地,数十佃户,还有不少租户都聚集在吕家庄里繁衍生息。吕墨清乃是北宋名相吕蒙正之后,元朝末年因躲避战乱才由河南新安迁居至此。
村头一棵大槐树下,一个老者正一手打着蒲扇,一手拿着本书卷看的入神,不远处还有一个总角小童正在草丛里捉着蚂蚱,他手里提了一根狗尾巴草,捉到一只便往草梗上穿一只,不一会儿就穿了一大串儿。
看看草梗已经穿满,那小童便向那老者跑去,一边跑一边喊道:“太爷爷,太爷爷,你看浩儿又捉了好多蚂蚱。”
刚刚跑到那老者身前,不知从哪里就跑出一群鸡来,围在那小童身前身后。小童将手中的蚂蚱串儿往前一甩,还不等落地就被一只大公鸡凌空接住,其余几只也不甘示弱地上前争抢,不消片刻,十几只蚂蚱就被吞入鸡腹,而那根狗尾巴草也在争抢中断成了两截,鸡群也随之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