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呸...呸......”
张长行吐出满嘴的笋渣,气急败坏地看向大笑不止的云帆:“有什么好笑的!”
原来这生笋虽然入口微甘,但是入喉之后却是满嘴生涩,尤其是这春笋,更是涩中带麻,所以料理春笋往往先要在沸水里焯掉生气方可食之。云帆见他气恼,便收了笑声。
“我们走吧,莫要失去了他们的踪迹。”
张长行丢掉手中的半截竹笋,二人各执了一根趁手的竹竿权且作为武器,在竹林中不断地穿行。“沙、沙、沙”脚踩落叶的声音,在这荒山野林之中显得尤为刺耳。
雾气聚散,昼夜交替,这里的夜晚漆黑无比,根本无法行进,二人便就地调息,一夜无话。第二天午后,终于走出了这片竹林,不过始终都没有与前面的队伍相遇。
走出竹林没有多远,前方视线的边缘便出现了一片青翠的芦苇,当张长行见到有一片芦苇分倒两边,中间显露出来的清亮水道后,暗道一声不好。浅滩处杂乱的足迹,明显是不久前刚刚留下的,盯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湖面,二人也只能望湖兴叹。
“这里应该有他们提前备下的船只,他们当早已驾船离开,雾气如此浓重,根本不知道去往了哪里。”
云帆担心徐云东的安危,不由心急如焚。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张长行沉思了一会儿道:“眼下急也没用,我们只能是绕湖寻找,只希望这个湖不要太大才好。”
云帆心里一直都还存着另一个想法,此时却是说了出来:“要不你出岛去求援吧?我独自留下来解救师兄。”
张长行长叹道:“你以为我没有考虑过吗?先不说要在海上耽误多少时日才能往返这里,单是回归陆地的航线我也记不清楚,更何况就算是有船,怕也是出不了此岛。”
云帆不解道:“这是为何?”
“此岛周围遍布暗礁,若是不熟悉地形和拥有高明的操船技巧,很容易就会触及礁石,所以他们根本就不怕我们夺船离开。”
连日来俩人也都是身心俱疲,二人简单的做了一番休整,灵羽也愉快地朵颐了几尾新鲜的鱼儿,张长行又在一丛芦苇里挑挑拣拣的折了几根苇管。
云帆好奇地问道:“你在做什么?”
张长行不答反问:“今日初几了?”
云帆算了一下道:“我们廿八日离开旭日城,在海上走了九天,今日算来该是三月初十了。”
“不错,再有四十几天便是小满,我和你说,此时苇管里的壁膜是一年里最好的时候,乃是制作笛膜的佳品。”
“可是没有工具你如何制作笛子?”
张长行笑道:“这有何难?”
只见他拔下头上束发的铜簪,拿起手中的竹竿,在上面比划了一阵,又用簪子尖头在竹竿两端做好的标记处划绕一圈,便将其轻巧的环切下来。中间的竹节约尺余长短,两端竹节外各长出三寸左右,整体差不多约有两尺来长,比之前他那金笛长出两三寸的样子。
张长行将未做完的笛管收起道:“我们还是先赶上一程再说,回头慢慢制作不迟。”
二人绕湖走了半天,傍晚时分天空忽然传来了滚滚雷鸣。经常出门看天之人都知道,先打雷而后下雨,往往雨势不大,却是下起来没完没了,先下雨而后打雷,却恰恰相反,雨大且急,不过一时三刻便会雨歇云散。
好在天黑之前,二人在一凸出的山崖下生起了一堆篝火,云帆耐心地翻动着手中的野兔,张长行则拿出那支尚未做好的竹笛,在篝火上烘烤起来。
他手上的发簪长为四寸,再以发簪为准,将一竹片定出一尺,取一截与簪子同长的发丝反复对折,又在尺上定出一寸,继而定出一分,如此这般,一把完美的尺子便制作了出来。
张长行先是在烘制好的竹管上找好了吹孔的位置,向后一尺再一分处定出尾孔的位置,距离吹孔约不到两寸三分五厘处定出膜孔的位置,再往后约两寸两分处,便是第一个音孔的位置。仅凭上手一把粗制的竹尺,自然不会定位的那么精准,不过长年修行之人的眼力,自然也非寻常可比。
找好了各个笛孔的位置,张长行便正式开始制作起来,他先是用发簪贯通了两端的竹节,然后再在簪头绑上石子在竹节处细细地打磨。用来开孔的尖石,也是他花费了半天经过测算后,仔细打磨出来的。最后又将在炭火上烧红的发簪烫去上面的些许毛刺,附上从芦苇管中取出的笛膜,试着吹了几声之后,又将竹笛的尾部截去了少许。一直忙了将近四个时辰,一支崭新的竹笛才算制作完成。
看他忙完,云帆递上来半只烤好的野兔,张长行接过便大口地撕扯起来,口中却含糊不清地问道:“你又给灵羽喂食鲜血了?”
云帆点了点头。
“我看灵羽似乎真的又神俊了几分,等回到了宗门,我也拿我养的那只乌龟来试试。”
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只见塞满兔肉的嘴角,竟是痴痴地流出了涎水。
半只野兔只能算勉强果腹,张长行一模嘴角便迫不及待地吹起笛子来,先是简单地吹奏了一曲《夜月》,自觉还算满意。接着又吹了一首《碧水长天》,便正是吹奏起那首《自觉慧心咒》。
自那日他和徐云东破解了旋相为宫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吹奏此曲,其实此曲转调艰难,更适合用弦乐来演奏,因为管制乐器的音准本就难以把握,更何况眼下这仓促间制成的竹笛。
张长行吹了一遍之后,虽然比那日初次吹奏时流畅了许多,但还是有那么三四处破音。不过张长行并没有放弃,紧接着连续吹了七八遍,才渐渐找到了一些感觉。也亏他修为不俗气息悠长,若是换做他人,如此难吹的曲子早就叫人闭过了气去。
此曲并非那种优美动听的调子,云帆被张长行搅扰的根本无法静心修炼。可到了后来,张长行吹奏的曲调越发地和谐,本来只是闭目养神的云帆,不知不觉便进入到了定中。
就犹如是回到了母体一般,云帆渐渐地失去了自我,但是在冥冥之中,似乎又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不过这一切又是那么地虚幻。
张长行一曲吹完,无意识间又是从头吹起,这其中毫无滞涩,仿佛间不是他在操控竹笛,反而像是笛音在牵引他律动着双手,那音符便自行从指尖跳跃而出。
经脉里的真气也随着笛音不停的在体内往复流转,此时的张长行,听在耳中已经不再是那曲折的乐曲,而是只有一声“吽”鸣,在识海里震颤不停。就连崖壁下早已睡去的灵羽,此时也在歪着脑袋仔细地聆听,似乎也已沉醉其中。
云帆缓缓睁开双眼,耳边的笛音犹自未歇,只见张长行还在那里吹奏不停,非但没有一点疲态,反而显得更加的神完气足。
云帆暗自心道:“此曲当真非是人间所有。”
当日徐云东破译那帛巾古文之后,曾向云帆透露,那上面的剑法并非什么希冀绝音剑,而就是叫做轻吕剑诀。所谓“轻吕”的本意,就是指十二律音的均律,亦是指天道,实存而又不轻为人知。
即便他和徐云东按照帛巾上记录的法门,求出来的所谓“十二均律”,那也并非是真正的轻吕,就像是大道本身,只能是无限的接近,却不能被人完美的诠释。
而那轻吕剑的来历就更加的离奇,据帛巾记载,乃是元始天尊赐给门下弟子姜尚的随身之物。当年通天教主创出《通天剑典》,曾在师兄面前炫耀,元始天尊不便与他一般见识,便创出了一套《轻吕剑诀》,又将一篇得自于道德天尊那里的《自觉慧心咒》,一并暗藏于轻吕剑内,授予了弟子,想是等弟子学成之后,也好在截教门人面前扬眉吐气。
可是谁想姜子牙并未获悉其中隐情,或许是将那轻吕剑视做了没有灵性的凡物,竟送给了武王姬发,后来不知何故,又辗转被人带入了昆虚圣境,最后落在了云帆手中。
所以说,若无福缘,即便是触手可得的仙机,放在你的面前也有可能就此白白的错过。昔日,郑人买椟还珠,而姜太公却是连椟带珠都一起遗留给了后人,这也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徐云东早就将那帛巾上的内容传给了云帆,包括那《自觉慧心咒》,云帆也早已烂熟于胸,只是以他在音律上的造诣,短时间内还无法驾驭而已。
而那轻吕剑诀共有六十式,正合甲子之数,之所以称之为剑诀而不是剑法,是因为除剑法外,还有一套相应的心法口诀。刚才入定时,云帆不自觉的就想起这套心法来,只是按照心法默默行功,总觉是犹如隔靴搔痒,不能尽得其妙。
所以云帆才从定中醒转,拿起身边的竹枝,以枝代剑配合着轻吕心法开始习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