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事态已经平定,几人从船舱中出来,其中一人躬身对兴王道:“王爷不可,还请王爷收回成命。”
其余几人也都同声上前劝谏:“还请王爷收回成命。”
兴王暗叹自己倒是把这几人给忘了,这里有两位是地方上的大员,还有几人则是王府的官员和随行的宫人,他们又怎会允许自己做出这种有损皇家体面的承诺。
兴王知道这些读书人发起愚痴来常常无法理喻,便借着受伤一阵猛烈咳嗽起来,一名宫人赶紧上前,一面帮他梳理着后背,一面拿出一方锦帕帮他擦拭嘴角。
兴王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那宫人收回锦帕一看,帕子上鲜血殷殷,声带哭腔地道:“王爷,这外面风大,还是先回舱里歇歇吧。”
兴王点了点头:“今天就到这里吧,无端地坏了大家的雅兴,将刚才两名贼子送去有司,伤亡的卫士加倍抚恤。”
众人应诺,兴王一抬眼,见到了王家雇佣的画舫停在不远处没敢上前,便转头看向云帆道:“那是道友之前乘坐的画舫吧,不知道友是与何人同游?”
云帆实话实说:“是家父与几位亲友,都是一些平常之人。”
兴王歉疚地道:“小王的身份有些尴尬,一些繁文缛节在所难免,还是不与他们相见了吧。”
藩王降帝王一等,吕墨清见到兴王是需要大礼参拜的,听兴王这么说,云帆自无不可,随即便向兴王告辞:“既然没什么事了,那我也就不打扰了。”
“道友且慢。”
“师叔留步。”
兴王与清溪道长双双挽留,云帆先是看向卓清溪问道:“还有何事?”
卓清溪踟蹰着开口:“我师祖失踪的事,不知云帆师叔可曾听闻?”
原来是为了这事,当初常寄愚曾和他提过,便点头道:“不错,我也有所耳闻,对了,云鹤道长到底是怎么失踪的,你可否和我说说?”
卓清溪惭愧地道:“师祖失踪的毫无征兆,我是想着明年的轩辕之会,姬师祖和师叔可否与我等一同前往?”
“我师父是不会去的,到时我便与你走上一趟好了。”
虽然云帆只是答应了一人肯去,卓清溪也已心满意足,随后又问向云帆:“不知到时候去哪里寻找师叔?”
云帆想了一下:“到时我独自前去便是,你不用等我。”
说完又看向兴王,出言询问:“不知王爷还有何事?”
兴王从腰间摘下一枚玉佩,双手递给了云帆:“道友既有家人在小王治下,或许有用得到小王的地方,凭此玉佩可自由出入王府,还请务必收下。”
云帆心想自己终究是要想办法再回圣境的,若是爹爹有个王爷做靠山,或许会省去不少麻烦,便欣然接了过来,道了一声多谢,便身化飞鸿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清溪,这位云帆道友到底是何人?”
云帆走后,兴王依然满心好奇地问向身边的清溪道长,卓清溪便把当年姬重玄访山之事说了出来,口中还感慨道:“当年我师祖云鹤真人对待那位姬师祖,也像我今天对云帆小师叔一般毕恭毕敬,我那时还有些不服气,今天我才知道,这师徒二人,才是真正的超凡脱俗之辈。”
兴王也是低声轻叹:“看来我等的机缘还是太浅,你说我要是让熜儿拜在他的门下,不知可行?”
刚才他和卓清溪同时出言挽留,便是存了这个心思,只是云帆舍他而先回应卓清溪,便知道云帆没有想和他深交的打算,这才更改了初衷,送出了自己的随身玉佩。
卓清溪也没想到,兴王竟然生出了让世子拜师的想法,而边上的朱厚熜此时却是双眼奕奕,一副希冀模样,卓清溪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模棱两可地道:“王爷不妨试探着问问,毕竟纯一道长曾言,世子此生是有大机缘的。”
纯一道长乃是兴王的挚友,只可惜就在他诞下世子的那一刻,纯一道人也同时羽化,此事至今还常令兴王唏嘘,感叹世事变化无常。
想到纯一道长的确曾有过预言,说他将来必然会再得一子,且具有莫大的机缘。便唤来了身后的陆松:“你去查一下,那艘画舫上都是些什么人,切记,千万不可打扰到上面任何一人。”
陆松会意,领命而去。
云帆回到画舫,王家父子当先上前询问发生了何事,云帆与人交手,他们也都看在了眼里,没想到这位吕公子竟然是一位武功高手,就连兴王都似乎对其礼遇有加,神态之间也越发的恭敬了起来。
云帆只是淡淡一笑:“王伯伯,不是小侄想要隐瞒,我其实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只不过是帮忙打了一架而已。不过兴王必会承我的人情,往后在安陆只要你们不去招惹别人,应该也不会有人敢来找你们的麻烦。”
王家父子自然明白云帆话中的意思,连连拱手称谢。云帆之所以会这么说,那是因为后来兴王和卓清溪的对话,以及他对陆松的吩咐,都没有逃过云帆的神识,毕竟两船相距,还没有超过二十丈的距离。
是夜,兴王府中,兴王刚刚谴退了身边之人,正准备打坐调息,却听到守在门外的宫人似在与人争执,便即起身走到了门口:“出了什么事情?”
“回王爷,知州王大人求见,奴才拦都拦不住。”
想那王槐若没有急事,绝不会这个时候来打扰他,便开口道:“让他进来吧。”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一条缝隙,一个身穿白鹇朝服的官员,侧身挤了进来,而后一名宫人也跟着走入室内,随手又将大门给关了起来。
“王大人何事非要这个时候来见本王?”
那官员先是大礼参拜,然后起身回道:“启禀王爷,出大事了。”
说着看向一边的宫人,等待兴王的回复。
“说吧,那是个只长了耳朵,没长嘴巴的。”
“是,今天一回去,下官就提审了那两名刺王杀驾的贼人,原来他们本都是江湖上有名的草莽之辈,这次却是受了宁王的指派,才来针对王爷和世子的。”
兴王大是不解地道:“我和宁王素无往来,他要针对我做什么?”
那知州王槐先是拭了拭额头的冷汗,这才继续回禀:“朱宸濠要反啊王爷!”
“你说什么?你可知诽谤藩王是什么罪过?”
那王槐“噗通”一声,又跪倒在地:“据那两名贼子交代,宁王私自将三卫兵马扩招到了三万多人,而且又纠结了一批水匪草寇,也有好几万人,其余隐藏的实力还不知拥有多少,其不臣之心昭然若揭。他们三个此来目的是要绑架世子,而那个老道却是专门来对付王爷的,但是具体要怎么做,他们二人却是不知,一切都是由那老道做主。”
听到这里,兴王已经是气的手扶胸口,伸出一根手指颤抖着指向门外,却就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一旁的宫人对着门外大叫了一声:“快去请良医正。”
然后又上前在兴王的胸口揉抚了半天,那兴王才缓过气来:“去把陆松叫来。”
没过多久,陆松和良医正周文采双双到来,兴王对陆松吩咐道:“你去,无论如何都要将云帆道友请来,孤王有要事相求。”
陆松领命,施礼退下。而那周文采也施了一礼就要去搭兴王的手腕,却被兴王挥手阻止:“不必费心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周文采也知,兴王的医道高过世间大多数的名医,却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道:“王爷,俗话说医者不自医,还是让臣下帮您瞧瞧吧?”
“还是算了,我开个方子,你去帮我把药配好即可。”
说完便口述了一剂药方,周文采听后心中大是惊讶,这明显是一个治疗严重内伤的方子,而其中的万年青、红漆木心和透骨消,都要比正常的用量高出许多。不由得看向兴王,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兴王凌厉的眼神给止住了。
这时王妃蒋氏带着两个女儿和世子朱厚熜也都赶了过来,白日里遇刺的事情蒋氏是知道的,但是兴王有意隐瞒了自己的伤势,见他没有什么异常,也就没放在心上,这时却忽然听说传唤良医正,心中不免焦急地跑来探望。
云帆正在吕墨清的房间里讲述日间之事,将兴王的那枚玉佩递给吕墨清道:“爹爹,你将此物收好,日后说不定有用的到的地方。”
吕墨清接到手里,见其玉质细腻白如羊脂,感叹不愧是皇家之物:“风儿,此乃兴王赐与你的,为父可不好擅取。”
“兴王说的明白,就是给我家里人的,我要是想去他王府里逛逛,还真不需要这个东西。”
就在这时,王家的老仆在外轻叩房门,云帆已经知道了外面的情况,对吕墨清道:“唉,兴王这么快就派人来请我了,不知又是为了何事?”
吕墨清却是出言相劝:“还是去看看吧,若是有机会就向王爷提一下你张叔叔的事情。”
云帆无奈地点头应下,走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