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宝店不像其它店铺那么繁忙,店里也就只有一个掌柜,见云帆带了一个衙役登门,那掌柜的倒是没敢主动搭话,当看到云帆对那竹笛感兴趣时才晓得这是客人上门。
“恕老夫怠慢了,公子莫非也是为了此笛而来?”
云帆不解地向柜台内看去:“听掌柜话中意思,难道还有其他人打这笛子的主意不成,可为何至今还挂在这里?”
“那倒不是。”
掌柜的叹了口气道:“唉,这笛子挂在这里已经一十六年了,这其中还有个小小的故事。”
“既然如此,不妨说来听听。”
这有故事东西最容易出手,掌柜的自不会推辞:“公子想听,那老夫就啰嗦几句。十六年前的一日大早,天气要比现在还要更冷一些,我刚刚打开店门,就见门口蜷缩着一个乞儿,老夫见他身上单薄甚是可怜,便送了他两件旧衣和一些吃食。”
云帆垮了一句:“掌柜的大善。”
“唉,当不得夸,那乞儿虽然看起来没有个人样子,但是说起话来却是斯斯文文像是个读过书的。只是他当时已经是病入膏肓,即便老夫请人给他抓了几副汤药,也是没将他给救活过来,不几日就病死了。”
陈二道:“那此事又和这笛子有什么关系?”
那老掌柜压了压手:“这支笛子正是那乞儿感念老夫的恩情而赠与老夫的,他临死前交代说,此笛便是那柯亭笛。”
“柯亭笛?什么是柯亭笛?”
老掌柜看向云帆道:“我见公子也像是个喜爱音律的,难道就不曾听说过蔡邕拆柯亭而得良才的典故?”
云帆摇头道:“不知。”
老掌柜面色如常,并无半点轻视:“说起这蔡邕,他本是东汉时期的名臣,却是因言获罪,流离失所,最后定居于江南。同时他也是一位音律大家,传说他遍寻制笛的良竹而不得,却是在一座叫做柯亭的竹亭中发现了一根非常符合他心意的竹子,因此便拆掉了那个亭子,而制成了一支冠绝天下的竹笛,也就是柯亭笛。”
陈二禁不住地问道:“难道就是这一支?”
老掌柜呵呵一笑道:“传言真正的柯亭笛,早已毁在东晋名士孙绰之手,而那乞儿正是声称自己乃是孙绰的后人,又言,当年孙绰毁去的不过是一只假的柯亭笛,掩人耳目而已。至于这到底是不是柯亭笛老夫也拿不准,前些年还常有人来我店中求证,其中也不乏当世名士和音律大家,不过至今都还没有一个定论。”
云帆拱手道:“多谢老掌柜解惑,不知可否取来一观?”
其实云帆心中早已知晓这绝不是那什么柯亭笛,因为此笛的笛管之中刻有铭文,并非是柯亭二字。
“掌柜的,可否再取笔墨纸砚一用?”
“自无不可。”
那老掌柜不知云帆要弄什么玄虚,还以为他是要为此笛作诗。等取来文房四宝,却见云帆以笔蘸墨,又仔细地涂在笛子的管壁里面,然后将一张玉版宣纸卷成一卷,套入笛管之中,再以笔杆垫布,在纸上按压了几下,当将纸张取出来的时候,上面就已经清清楚楚地拓下来那两个铭文。
“雀跃?”
老掌柜有些不确定地看向云帆。
“应该没错,这字体当是早于汉隶的篆书,却又与李斯制定的小篆略有不同,可能是先秦时期的古物,应该与柯亭笛没有半点儿关系。”
雀跃二字很讨云帆的喜欢,便再次拱了拱手,诚恳地道:“这支雀跃笛不知掌柜的可肯售卖?”
“公子若是肯将何以知道这笛管内有字的秘密透露一二,便卖与公子那也无妨。”
这倒是叫云帆有些为难起来,不过大明子民对奇人异事也多有崇信,于是信口言道:“晚辈幼时曾得异人传授,学习了一门隔物识物的江湖术法,不过此法颇耗心神,一日也就只能使用一次,倒是今日派上了用场。”
不管那掌柜的信还是不信,只听他“哦”了一声,也就没有多作追究,而是伸出了一根手指:“公子若真的喜欢这支笛子,那就做价纹银千两,你看如何?”
“一支破笛子,你也敢要一千两银子,失心疯了不成?”
陈二还待再说,却被云帆抬手制止,随后又挑选了两块玉佩和一支金镶玉的步摇,一共花了一千七百多两。云帆直接取出了一块黄金,在老掌柜反复验看了之后,便找回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和二几十两的碎银。云帆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金钱,随手便打赏了陈二一两银子。
吕墨清一上午都是心神不定,处理起公务来也是神不守舍,索性将手头的事务交给了县丞和主簿,早早地便回了后衙。一看云帆不在,反而让他大松了一口气,可是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云帆回来,却又急躁地在地上画起了圈圈。
“咦,爹爹不是有紧急公务吗?”
一见儿子终于回来了,吕大人刚想开口,却见云帆身后还跟着一个陈二,手里不仅提了一个食盒,还有大包小包的好些东西。再看云帆,只见他手里把玩着一根笛子,脸上堆满了笑容,只是吕大人看到云帆的那一张颇具意味的笑脸,却是越看越觉得心虚。
“嗯,老子有事要和你谈谈。”
陈二到底是个有眼色的,放下东西就赶紧退了出去,并且带上了房门。
“爹爹不急,我们边吃边说。”
云帆从食盒里取出一样样菜式,又变戏法一般从手环里取出一壶酒来,布置好了碗筷,这才开口道:“爹爹,你看这两块玉佩你可喜欢?”
云帆打开了两个精美的锦盒推到了父亲面前,吕墨清歪头瞅了一眼,接着却是将两枚玉佩取在了手里道:“有钱了也不要乱花,再说了,你爹我戴这东西也不合适,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哪里的话,爹爹是什么样的官儿,云梦百姓都有目共睹,您就是佩戴再名贵的饰物也不会影响您的清誉。”
吕墨清微微摇了摇头,心里却是极为暖和,指着云帆手中另一个差不多的锦盒问道:“那里面又是什么?”
云帆神秘的一笑,将盒子递到吕墨清面前:“爹爹何不自己打开来看看。”
见儿子神神秘秘,吕老爷竟又莫名地心慌起来,接过锦盒打开一看,却又将盒子“啪”地一声合上,脸上不悦地道:“你买这等女子的饰物做甚?”
“爹爹难道不是正要和孩儿说道此事吗?”
吕墨清一下子竟然脸红了起来,沉默了片刻又抱着一丝侥幸问道:“是不是陈二那混人在你面前胡说了些什么?”
云帆将锦盒塞入到吕墨清的手里,语出至诚地道:“爹爹,孩儿是什么人您又不是不知,不管孩儿身世如何,您始终是对孩儿有着养育之恩。孩儿将来是要离开这里的,您身边有个人照顾,孩儿走时也能放心一些,再说了,孩儿不能在身前尽孝,还指望着您赶紧给我添一个小弟弟呢。”
吕墨清板起面孔,佯装要打,两行热泪却是控制不住地扑簌簌落下:“好孩子,爹爹没有白疼你,你这份孝心爹爹领了,那女子是王主簿家的女儿,她去年没了丈夫,乃是再嫁之身,我们也不想大操大办,你看将日子订在什么时候合适?”
此时的吕墨清既是激动又是感动,自己没了主意,反倒是问起儿子来。
云帆想了想道:“那就订在元宵吧,月圆人也圆,正好爹爹休沐也有时间来操办此事。”
时间定下之后,佳期也是转眼即到。年前云帆就亲自跑了一趟神龙山,将赵君如给接了回来,一起在云梦县衙过的新年。
如今朱厚熜三年的服丧之期未满,不便出行,却也打发了王府中官送来了贺礼。
再就是张文虎一家,正月十二云帆便遣王憨子欲将一家三口接来,蕊儿的娘亲因去年又给张家刚添了一个男丁,所以不便出门,被接来的就只有蕊儿和张文虎父女二人。
元宵这天,云梦上空不知何处飞来了大群喜鹊,大部分都聚集在了县衙上空,盘旋了整日不去。王主簿亲自将女儿背上了花轿,虽无鼓乐,却是有一缕笛音欢快悠扬。
一只白鸦在前领路,花轿从侧门抬出,在绕了县衙一周之后,却是又从大门给抬了进来。王巧珍万万没有想到,本是一场波澜不惊的婚礼却是办得如此奇巧热闹。
“老爷,你说今日这些都是风儿为我们操办的?为什么就连兴献王世子,都送了贺礼过来?”
“嗯,这孩子身上还有很多离奇之处,你也不用惊讶。”
“哦,妾身明白了,你说这些头面首饰,还有这支步摇也都是风儿给妾身买的?”
“不错,他对你我的事情很是上心,你日后最好也多和他亲近一些。”
“妾身理会的,可是妾身就是觉得他小小年纪不应该掌控那么多钱财,这些首饰妾身算了算,最少也要上千两的银子。妾身并没有别的意思,老爷您可千万不要误会。”
“王氏,你记住,风儿从来没有在我这里拿过一文钱,反而是我愧受了他许多,你今后有什么需要,可对我或是风儿明言,只要他能够办到就绝对不会有半分推辞,千万不要将名门世家的那些龌龊心思用在我父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