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溪,梅之舟。”
乔不留在提起此人名讳时,并不像之前表现的那般咬牙切齿,反而是眼中泛空似是缅怀。这人也是姓梅,不难猜到应该和梅瑞雪大有关系,说不定就是她的父亲。
“难道说,这梅溪便是......”
“不错,他就是梅儿的亲生父亲。”
云帆心道果然,又听乔不留继续道:“老弟,在遇到你之前,若论修行精进之速,天下无人能出此人之右。梅溪少读诗书,直到十七岁才接触武道,仅仅五年,修为就已经和我不相伯仲,我最后见他时便已经不是他的对手,那一年他也不过才二十四岁。”
修炼武道也能精进地如此迅速,云帆自忖就连自己也未必能够做到,何况此人修炼武道时,早已过了最佳年龄,说他是天纵奇才一点儿也不为过。
此人有如此天赋,必然是颇为孤傲,不应该是自己猜测的那人才对,不过云帆还是生出了些许好奇,开口地道:“那此人如今又在何处?”
“前庐草堂。”
“前庐草堂又是个什么地方?”
乔不留将手中的酒坛随手一丢,那坛子倒也结实,咕噜噜地滚到一边却也没碎,乔不留又大马金刀地重新坐下。
“我只知道是在昆仑山里,可惜,我去寻访过三次,却都是无功而返,应是在某处与世隔绝之地。”
云帆想到此行的目的,难道那梅瑞雪的修行功法,便是传自她的父亲,于是又向乔不留问道:“梅儿姑娘所修的功法与乔大侠大为迥异,传授她心法的应该是另有其人吧?”
“你说梅儿身上具有修为?”
乔不留闻言似乎很是诧异,神情也不似作伪,云帆点头道:“看来乔大侠也是不知,梅姑娘修的乃是正宗的修真之法,只是修为尚浅,似乎是功法不全,不然以梅姑娘的冰雪聪明当不止于此。”
乔不留低头不语似有所思,良久之后才缓缓道:“这孩子命苦,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娘亲,我和她娘都不希望她涉足江湖,是以并未传授她任何武功。若真如老弟所言,应该是那人曾经回来过了。”
见云帆屏气凝神,一副倾耳聆听之态,乔不留苦笑一声,便将他与梅家的那些纠葛往事娓娓道来。
“梅儿的娘亲叫作秦不晴,我和她都是师父收留的孤儿,不过她却要比我整整小了二十一岁。”
云帆心道:“原来你们居然是师出同门,你着重点明你们间的年龄差距该不会是喜欢上了你的这个小师妹吧。”
乔不留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往昔岁月,似在向云帆述说,又像只是在自言自语,痴痴地道:“小师妹才上山时年纪还小,最是爱哭,师父就说她一天到晚就只会下雨,老也不晴,便给她起这么一个倒霉名字。唉!师父你可知道,师妹至死脸上的泪痕都未曾干过,你起得这是怎么破名字。”
云帆觉得自己似乎不该再继续听下去,他只想知道梅儿的功法到底是不是得自她的父亲,而梅溪的修真功法又是从何而来。虽然他不想听,但乔不留却像是不愿就此打住。
“我师父膝下原有一子,也比我小了十七岁,他们二人可以说都是我看着长大,二人的武功大半也都是我所传授,说起来他们都叫我一声大师兄,但却与我的一对儿女无异。人说女大十八变,小师妹就是越长越是好看,我韩师弟不知不觉间就对小师妹生出了情愫。那一年小师妹长到了十六岁,出落更是美若天仙,而韩师弟也早已经对小师妹情根深种,但小师妹却偏偏就不喜欢我这师弟,师父他老人家那些年因遭人暗算也根本无暇为他二人做主。没想到小师妹在一次外出之时却忽然带了一个穷书生回来。”
云帆就知道,这其中的故事必然复杂的紧,没想到爱上那个喜欢下雨的并非是乔不留自己,而是他的师弟。
“看来被带回来的那人定然就是梅溪了?”
“不错,梅溪本是一名赶考的举子,也是他时运不济,路遇劫匪,被抢劫一空不说还差点饿死在路旁。恰逢我师妹下山路过,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便将他给救了回来。我因外出为师父寻找灵药,等我回来时,小师妹已经和梅溪不知所踪,小师弟也变得疯疯傻傻,没过几天也不辞而别。又熬了两年,我师父也终于是坚持不住散功而逝。”
听到这里,云帆却反而追问起来:“后来呢?”
“后来我外出去寻找他们二人,韩师弟因爱成疾,做了一名采花大盗,我寻到他时他已经被人去势,后来却是死在了你那位王叔父的手中。”
云帆不解道:“何谓去势,我王叔父又为何要去杀他?”
“去势就是做了太监,至于王守仁之所以要杀他那也怪不得阳明先生,我韩师弟当时投靠了西厂,奉命去追杀王守仁,技不如人而已。”
云帆“哦”了一声道:“所以才有了那夜之事?”
“唉,老弟就莫要再提,我乔不留杀伐果断,虽算不上什么好人,但是却从不做亏心之事。但自那日之后便种下了心魔,修为再难寸进,不过在得知老弟乃是那日的故人之后心中总算是通达一些,不过修为却是再难更进一步。”
云帆动用天眼,在乔不留身上停留了片刻沉吟道:“乔大侠几乎已经到了武道的尽头,不过你修炼的功法很是高明,还有更进一步的可能,却是需要机缘才行。”
乔不留知道云帆身上就有他需要的机缘,当年他师父就是凭借一枚灵石跨过了先天境界。不过他乔不留却并没有讨要这份机缘的打算。
云帆能够感受到乔不留心中的那股傲气,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里,便从手环里取了一枚筑基丹出来:“我身上的灵石已经被我用光,这里是一枚筑基丹也不知道对于武道修行是否有用,乔大侠不妨试试。”
说完又取出来一枚道:“百里前辈已经是半步先天,希望这枚丹药能助他一臂之力,我无暇前去拜会,还请乔大侠代为转交,顺便知会百里前辈一声,最好是在一年之内前往云梦与我一见。”
“老弟一年后是要远行?”
云帆不欲多说,便点头默认,继续又问起了他师妹后来怎样。
乔不留找了一个瓷瓶,将两枚丹药慎重地收起,对云帆抱了抱拳,接着之前的话题继续道:“我再见到师妹的时候,就是在这间屋子里,当时梅儿才刚刚会走。师妹见到了我当即便跪了下来,求我不要伤害她的丈夫和孩子。呵呵...呵......我又岂会看着师妹伤心,只告诉她师父已经离去,韩师弟也已经不在人世,就转身离开了此地。其实我并没有走远,我听到师妹痛哭了整整一夜,到了第二天也不曾停歇,我怕她哭坏了身子,便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当时的梅儿还以为我是坏人,便上来撕咬我的衣袍。”
说着,说着,乔不留竟然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小师妹被师父捡回来的时候,也就比当时的梅儿大上那么一点儿,不过梅儿更像他父亲一些。我当时就告诉师妹师父并不怪她,韩师弟和我也都没有怪她,我在这里住了三天,梅溪对我也甚是恭敬。我一开始还不清楚师妹为什么会求我不要伤害梅溪,后来我才发现,师妹竟然将师门的武学偷偷传给了梅溪,不过我师父在世时也没有下过不许传授外人的禁令,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过去了。三年后,我再次来探望师妹,发现师妹竟然身受重伤,我去质问梅溪,他也不说,于是我们便动起手来,没想到不过数年,他就已经能和我打个平手,我一气之下便将师妹和梅儿带去了终南山。”
云帆道:“武道一途,勤修苦练虽能增长修为,但与人交手光有修为可是不行,他既然能和你平分秋色,这些年他应该经常与人厮杀才对。”
“你说的没错,梅溪此人有一个缺点,那就是贪财,这也是穷怕了的人一个通病。你以为这座宅院是怎么来的,这都是他们用打劫来的钱财置办下来的产业。他当年被人打劫,于是在学会了武功后便也成了打家劫舍的江洋大盗。”
说着乔不留看向云帆,告诫道:“老弟,我些年发现,这读书人不要起脸来比我们武人更加的没有底线,以后可千万莫要栽在读书人的手里。我师弟师妹在山上时少于世人来往,不说纯情质朴,却也是不懂人心险恶,可以说他们二人都是间接死在了梅溪的手里。”
云帆反驳道:“也不尽然吧,我爹爹和王叔父也都是读书人,他们可都没有害人的心思。”
乔不留仰天打了一个哈哈,对云帆道:“我之所以敬重阳明先生正是因为他的为人风范,还有他博大的学识。但是要论这世上谁的阴谋阳谋排在第一,那就非王守仁莫属,他若不是智计百出,又如何能收拾得了那些土匪反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