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春芬刚结婚就怀上了小北,也是在红军第二次探亲中怀上向暖?”
李父忽然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李母有那么点纳过闷来,“你是想?”
拿起炕桌上的旱烟吧嗒吧嗒点燃,一千块,足足一千块赔偿,掀翻了老李家也赔不起。
怕老婆子坏事,他点拨一句,“后山上的绝户村,半个村的大老爷们娶不上媳妇。
听说好生养的妇人在村里比黄花大闺女还好嫁。
自己闯的祸,不要她自己出那个钱?”
李母恍然大悟,提及卖闺女竟无一丝心疼,甚至隐隐露出兴奋的神色,“那大丫二丫?”
“闭嘴!”李父呵斥一声,走到门边听了听隔壁没动静才回来盘腿坐到炕头,沉默良久。
“两丫头现在过得挺好,你个当娘的少打那俩丫头主意,就让她们一家出一百块钱吧。
县城有户人家,家里有个当年发烧烧傻了的老姑娘,最近话里话外的意思听说要找上门女婿。
人家要身体健康相貌端正,乡下人也行,城里更好,城里的小伙子心高气傲没人愿意,我看咱家小北挺好。
礼钱怎么不得要她200块,加上大丫二丫家的,这就400了,咱自家再凑凑,加一起勉强能凑出个600,
春芬是二婚,嫁到山上能要100更好,要不到50也行。
余下跟族中各家再借点也差不多了。”
李母眼珠转了转,身子前倾越过炕桌嘘声道:“我听人说,山上有不好娶媳妇,有哥几个共用一妻的。
那种人家给的礼钱多。”
对于枕边人的恶毒言论李父一点不惊讶,婆婆调教的儿媳,只会以老爷们事事为重。
在思想里根深蒂固,女儿都是给别人养的,只有儿子爷们才靠得住。
李父没回答,当爹还没狠心到让闺女给人做共妻的地步,如果钱实在凑不上……再看看吧。
……
走在回村的河道边,向红军浑浑噩噩,类似的事情没少听说,从未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你说,明天的离婚会顺利吗?”
“会的。”阮现现回答笃定,她给李队长压力,李大队长会把这份压力给到李家。
如无意外,李春芬还会被忽悠得欢天喜地离婚。
只是……想到向红军的德行品行,她还是提醒了一句:
“如果向叔跟李家两位大姨二姨关系还不错的话,最好提前提醒一声,出去避避难。”
“你的意思是……”向红军五指攥紧。
大姨子不说了,比李春芬有过之无不及的拎不清。
二姨,是个性子强势喜欢和家里唱反调的新时代女性。
老话说大的亲,小的娇,就是不亲二杠腰。
李家生下第一个闺女,虽然失望,但因是长女也疼爱了许多年。
老二又生个闺女,就像在平静的油锅里滴了一滴水,出生是错,吃饭是错,连呼吸都是错。
非打即骂的童年,嫁人前从未得过父母一个好脸。
到了年纪毅然决然嫁了个父母死在战乱的孤儿,婚后生活无人得知,只知道上不用伺候公婆,下不用应付妯娌……
排行老二,脸色状态却是姐几个里面最好的。
想到自己伤重退伍那年二姐扔在炕上的一张大团结,向红军颔首。
“早上以别人身份给二姐大队打电话,把夫妻俩约出来说,免得我出面消息传到老李家耳中。”
见他心里有了成算,阮现现快走几步过河,站着河对岸抬手打着哈欠。
“约定5天,离完婚3天不给钱叔你就去闹,别找李家,没用,找就找他们大队长去。
我回去睡了啊!明早起来还得吃饭。
想不开千万别折磨自己,得病还得打屁针儿,实在不行跳河沉水底下就完了。”
大队长:???
脱了一只鞋,举过头顶,直把阮现现追回知青点。
望着她有门不敲跳墙头,站在西南风中的大队长神色怅然若失,想到混蛋玩意的跳河言论,表情一下收敛。
给这么根搅屎棍收拾烂摊都收拾不清,谁还有功夫伤春悲秋。
话是这么说,第二天准备上工的大队队员发现,上工号没响。
自己估摸时间赶到农具房外,往日早早第一个到此等着大伙来上工的向红军竟然不在。
当即有人慌了。
鞋大不大只有脚知道,和外面或揭不开锅或中饱私囊的大队相比,平头村可称上丰衣足食。
至少这么多年,没再饿死过人。
900块钱的事,村民都认定是新来的混不吝知青带坏了大队长。
村干当时点了两名脚力快的后辈上家,上家看看人出了啥事。
片刻带回消息,铁人一般的大队长病倒了……
此刻,向北站在他爹炕边一脸阴翳,“姥那边早上派人传话了,说你要跟我娘离婚?”
向红军烧的脸通红,向暖也是急得拿烈酒擦身。
“不说话,是心虚了吧?我娘哪对不起你,让你人到中年抛妻弃子,姓向的,你还有一点人性吗?”
“闭嘴!”向暖摔了手帕,抬腕推搡他哥,语带哭腔。
“你闹什么,没看爸都病倒了,不说把人背卫生点看病还来质问,有时我都怀疑你是讨债来的。”
说着无意听者有心,炕上陷入梦魇的向红军睁开一条眼缝,看着山中无老虎恶向胆边生,抬手给了向暖一巴掌的向北……
终于清楚的认识到,他不是他的儿子。
啪的一声!
巴掌重重落在向暖脸上,向北展露了狰狞一面大声冲妹妹咆哮。
“还不是你,乖乖嫁给胡家傻子,家里哪儿还有现在,搅家精赔钱货,怂恿老不死抛妻弃子,你满意了吗?”
男女体型差异,加上向北自小干农活,向暖哪里是对手?
大队长憋着一口气正欲强行起身……斜刺里忽然伸出一条小粗腿,沐夏一脚踢飞了向北,让他重重砸在炕角。
弯腰扶起向暖,见她红肿的半边脸颊眸色彻底冷了。
单手拧着向北后衣领,“来,我们出来谈谈。”
病来如山倒,大队长很想起身,可旧疾发作让他迷迷糊糊再次陷入深睡。
醒来时候阮现现毛茸茸的小脑袋正跟自家闺女头碰头,嘴里嘀嘀咕咕,小手比比划划。
“这包是耗子药,这瓶是敌敌畏,这个可就厉害了,砒霜,一会向叔再不醒,咱选一个喂他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