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羹尧远赴广州,带回来了两位大夫。
一位白须鹤发面色慈悲,虽然腿脚慢些,但据说是温病学派造诣极高的叶天士同门师弟文煦。
另一位,则是金发碧眼,手里头握着些奇怪的白药片子的西医大夫。
“皇上,叫二人给华贵妃瞧瞧吧!臣别无所求,只愿贵妃娘娘能安康。”
因着年世兰病发是潜邸时在同宜院的事情,所有的锅都叫皇后背了去,皇上这次倒是毫无压力的叫人带了大夫进去。
可惜,并无大用。
即使是温病学派叶天士的师弟,在万密斋曾经的秘药掩盖脉象下,也并未探寻到真相。
“回皇上的话,老朽惭愧。贵妃娘娘气血衰败,阴阳离决。因小产致使三焦六腑皆受损伤。脏腑相辅相成相依相伴,娘娘身体已然呈衰败之相,难以治愈。”
等候在养心殿的皇上和年羹尧目露悲怆和不可置信,把最后的希望放在了那位金发碧眼的西医身上。
“我的判断和这位大夫的差不多。虽然仪器不多,但我基本诊断为多器官功能障碍,并伴有期心力衰竭,心脏泵血功能下降。”
先帝在时对这些洋人的东西还算是颇有研究,皇上自然听懂了这位西洋大夫的话。
“罢了,都下去吧。”
皇上和年羹尧在养心殿的大殿上一个站一个坐,一个在高堂一个跌坐在地。
黑沉沉的乌云笼罩在紫禁城的上空,轰隆作响的雷声惊醒了静匿发呆的二人。
“西北战事又起,朕原不想叫你去这一遭。”
皇上粗哑的声音似是满含愧疚,年羹尧在心底冷笑了两声,才抬起头把红了的眼眶暴露在皇上面前:“臣,请旨领兵!必不负皇上期待。”
君臣二人掩盖下各自皮囊中的算计,好一番推心置腹后,年羹尧站在养心殿门口望了望翊坤宫的方向,转身离开。
“是快到我死的时候了吗?”
年世兰兴致冲冲的样子叫曹琴默有些不忍直视。
但她还是冷漠的打断了年世兰这一美好的幻想。
“还没到时候,皇上的愧疚还差一点。”
年世兰皱眉:“还差一点?差在哪里?”
她都已经‘病入膏肓’了,还能做什么呢?
“差,端嫔。”
曹琴默并没有打算走叫齐月宾看得见摸不着孩子的路线。其实,她认为齐月宾并不是多喜欢孩子。只是深宫寂寞,打发时间罢了。
所以,用孩子的效果,万不如利用这位快要‘死了’的贵妃来的痛快。
“再忍忍,娘娘您并不知道这第二个孩子。所以您郁郁寡欢的源头,不就在延庆殿那位的身上吗?”
曹琴默笑了笑,神情里带了些阴狠:“若是为着娘娘您陪葬呢?这应该是最诛齐氏之心的理由了吧!”
年世兰光是想想就觉得畅快。只是,她看向一旁的曹琴默有些不解:“本宫记得,你入府时,齐氏已经被本宫折磨的出不得门了。你怎么会对她有如此深沉的恨意。”
甚至,这恨意像是要对齐月宾剥皮拆骨才能解心头之恨的样子,让年世兰都有些惺惺相惜了。
“说不得,臣妾就是这么狠绝的一个人呢?瞧她不痛快,就想送她去死一死。”
轻声的呢喃如同情人的呓语,颂芝打了个冷颤,但年世兰却笑出了声。
“真好啊,本宫就喜欢跟你这般狠绝的人做交易。”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的目的尽在不言中。周宁海悄声走进来,弓着腰道:“娘娘,襄嫔娘娘,皇上翻牌子了。”
离新人入宫也有一个月了,沈眉庄都学好了规矩被放了出来。
这段时间因着年世兰的病,皇上根本没心情去后宫转悠。
不过,他到底不是什么耐得住寂寞的男人。瞧着年世兰的精神头好些后,便开始了花丛之旅。
如今年世兰这副模样,哪里还需要被牵掣被平衡,皇上恨不得在年世兰为数不多的日子里捧给她最好的才是。
按照满蒙汉的顺序,先后翻了富察贵人,博尔济吉特贵人和孙常在的牌子。
又因着沈眉庄一事,在富察贵人和博尔济吉特贵人侍寝后,分别给了淑和平字作为二人的封号。
孙妙青是苏州织造孙株合的妹妹,容貌只是平平,性子也怯懦些,并不得皇上喜爱。只是她哥哥是钱袋子,皇上也有意给两分面子,也赐下了封号,为瑜。
后宫里总算热闹了起来,在两位小伙伴的帮助下,安陵容成功侍寝,晋位常在。
沈眉庄等啊等,满含期待的心逐渐跌回深渊。
她已经收到了家里的来信,两张薄薄的信纸里把家中的概况写的分明。
被退婚的妹妹,病重而亡的族姐。不敢出门的母亲和祖母纷纷化作尖锐的回旋镖,一个个精准的扎到同一个伤口上,叫沈眉庄痛不欲生。
信中父亲的意思说的明白,这是沈家最后一次写信给她,也是最后一次身为沈眉庄的父母给予银钱的支持。从今往后,沈眉庄便从沈氏的祠堂除名,沈氏,再无沈眉庄这个女儿。
沈眉庄自收到信后把自己关在屋中已有三日,这期间甄嬛来看望过几次,都被拒之门外。
第四日,沈眉庄推开门去了后殿。
“嬛儿,咱们不能在这般坐以待毙。为了家族,也为了咱们自己,嬛儿,我要争宠。”
因为是官女子,进宫不被允许带自己的贴身侍女。所以信心满满的崔槿汐,便在这段时日取得了甄嬛的信任,成为甄嬛身边唯一一个宫女。
官女子身边伺候的人就两个,一个宫女一个太监。已经很久没有做过重活的崔槿汐,在甄嬛这里倒是体验了一把初入宫时的感受。
“是,咱们不能一直为鱼肉任人宰割。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家中的父母亲人。”
官女子的日子难捱,甄嬛也没有了能单独请太医的资本。又因着并不是全然信任崔槿汐,自然不可能叫她知道与温实初的关系。
不等两人商量出什么计划,敬事房的人便到了。
“恭喜甄官女子,皇上今日翻的您的牌子。”
沈眉庄有些酸涩的看着好友被凤鸾春恩车接走,有些醋意但并不嫉妒。
她只觉得和嬛儿是好姐妹,两人不论谁先得宠,都是可以互相扶持的。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一连七天,甄嬛不是白日里在养心殿侍奉笔墨,就是夜晚留宿。
这期间采星和采月总是说甄官女子忘了她们主子,都被沈眉庄给瞪了回去。
“嬛儿初得宠,自然不敢随意说话。我还等得起。”
沈眉庄是这么安慰自己的,这一等,就是一个月。
期间,皇上不是没有想过给甄嬛晋一晋位份,只是每每都被皇后给否决。
皇后如今的心态更为偏执和阴鸷,没有了太后作为后盾,出手便似带了层枷锁。甄嬛那张脸又完完全全戳在了她的痛处,自然是见缝插针的阻止一切能叫甄嬛得益的事。
“皇上,臣妾知道您喜爱甄官女子那张脸。臣妾何尝不是睹物思人。只是甄官女子到底规矩欠佳又名声‘在外’。不过是位分罢了,有皇上的宠爱,甄官女子还能难过了不成?等风波过去吧,再说了,华贵妃的身子也受不得刺激。”
皇后的话叫皇上压下了晋位的念头,对甄嬛也冷淡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