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石元富把家里清理得干干净净,所有东西规整摆放,帮女儿全身上下的血都擦去,用针线为她脖子上那一道令人痛心的致命伤小心缝合。
替她换了干净的新衣裳,石元富又把她抱进房间,盖上了被子,最后摸了摸她的脸颊,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乖乖,是爸爸对不起你。”
石元富把手机关机,从家里的抽屉翻出来一只看上去便宜又廉价的电子表,重新给它装了电池,然后和家里的时钟校准。
石元富在家里坐到半夜三点钟,打车返回工地,按着黑衣人的说法,果然让他在靠里最东边找到了一栋快要竣工的楼盘。
这栋楼和其他楼比起来不算太高,二十多层,石元富翻进高空作业的吊篮里,缓缓升到楼顶。
他在楼顶坐下吹风,走到这一步他竟然平静的可怕,内心一丝波澜都没有。
三月份的天,凌晨的风呼呼吹得冻人,石元富整个人在发抖,激动到抖。
天越来越亮,工地上的人影逐渐多了起来,匆匆忙忙在地上跑来跑去,太阳出来了,金色温暖的太阳光照在石元富脸上。
太阳越爬越高,他低头看表,他还记得这个手表是乖乖在上初中的时候给他买的,那天自己生日,她用一周节约下来的零花钱,给他在校门口的书店里买了一只三十块的电子表。
石元富按了按,还会发亮呢,他站在楼顶,突然很幸福的笑了。
身后有人出声:“还有一分钟。”
还有一分钟,石元富转身面向天空,工地上的工人直到看见吊篮停在了楼顶,才发现了上面的石元富。
才看到他还来不及惊呼,下一秒,石元富从一片朝霞里一跃而下。
嘭的一声巨响让整片工地的人沉默了三四秒,然后所有人都围了过来,炸开了锅。
正巧从楼下经过,目睹了全过程的戴哥直着眼睛傻在了原地。他是在场所有人中离死人最近的一个,因此他脸上被溅得全是石元富的血液。
他晕了过去,晕倒前呢喃自语:“没有必要……”
之后许多天里,戴哥好像从世界上消失了一样,谁也没有看到过他,但是稀奇的是并没有人报警。
工地上的工人以为他受了刺激一直在家里休养,他家里的人却以为他一直在外忙工作,习惯了他的不归家,也没有人问过他的来去。
直到一天夜里,工地上有工人起夜上厕所,远远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在地上爬行,晚上太黑看不清,加上是起来上厕所的,这个工人的瞌睡还没睡醒,只大概看了一眼就走了。
第二天有人在工地门口发现了一条拖行的血迹,却分辨不出是什么动物的血,没人敢往人血上想,只当是受伤的动物翻进了工地。
后来昨晚天上那个上厕所的工人才突然想起来那副场景,和大家说明,大家说他别不是见鬼了。他说绝对不是,昨晚上隐隐约约还听到那个东西的哭声了,只不过他没睡醒没当回事。
大家严肃起来,一调监控才发现,昨晚上他所说的爬行的不明物体,就是已经多天不见得戴哥。
监控画面里,戴哥趴在地上,从工地门口爬进工地,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黑色血迹,直到消失在工地可监视到的死角画面里。
监控里可以看到戴哥爬行期间频频回头,脸上的表情惊恐扭曲,越爬越快,好像在害怕躲避什么人。
工地很快被警方围了起来,所有工程暂停作业,昨晚上的目击人也被带去问话了。
警察先是看过监控,判断戴哥很可能已经死亡,后顺着血迹翻遍了整个工地也没有找到受害人的尸体。
刑侦大队的队长,在搜查过两层的活动板房后,在房子后发现了一堵很奇怪的墙,一堵新的像是昨晚上才浇水泥建起来的一样。
况且它建在此地是完全的不合理,并且如果是以工地上的专业性来说,它太粗糙了,完全的不合格。
队长一挥手,叫人把这堵墙砸开,随着墙体一块一块的掉落,戴哥的模样也一点一点显露出来。
直到最后,现场有人忍不住吐了出来。
他几乎是全裸着“站在”水泥墙里,身上的皮肤因为水泥地腐蚀出现大片的红肿,他下体的生殖器官被人暴力撕扯下来,并塞进他的嘴里。
最不堪入目的是他的脸,他的脸皮被人撕掉了,脸皮下的皮下组织因为水泥的烧伤,已经全部烂掉了,整张脸严重溃烂,令人严重不适。
法医还在赶来的路上,在场的警察驱散了外围的工人,想要把死者从墙里搬出来,最后发现他能够在里面站着,完全是因为有一根钢筋从他后庭穿进了他的身体,将他固定在了原地。
案件的最后,警方也没有找到属于死者脸上的那张脸皮,也没能侦破此案的杀人凶手是谁,于是这就成了一宗悬案,热度也被特殊手段压了下去。
讲述完毕,尽管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情,石元富依旧历历在目,他痴痴的笑了起来,笑声里又有几分大仇得报的爽快和落寞。
“我乖乖那么漂亮一张脸,他给划花了,那我就把他的脸撕下来,哈哈哈。”
“不对啊,你死了之后成鬼,那他呢,他的鬼魂呢?”施照卿等到整个故事讲完之后,就没有太大的波动了,心里还惦记着他一开始说的“找不到”是什么意思。
这回林九比她沉默,只是默默用目光看着石元富,似乎也在询问。
石元富张大嘴巴,拍了拍肚子,说:“他被我吃进肚子里去了。”
施照卿恍然大悟,没有对他这一行为发表评价,本以为林九会有什么想问的,转过头,发现他还是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施照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没有什么要问的?”
林九看了一眼她停留在自己肩上的手,摇摇头:“你问吧。”
施照卿笑了笑:“不要那么多愁善感嘛。”
林九说:“我没有。”
石元富哈哈一笑,对林九说:“你不用同情我,至少我现在很好,你们也很好,很讲道理嘛,没有直接抓走我。”
林九哼一声,转过头:“我没有同情,我什么没见过。”
石元富问:“所以你们是在查什么事吗,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有些东西不方便透露,我们也不是故意来找茬的,只是有人提醒我们来这儿看一看。”施照卿说,话锋又一转,“你知不知道你被困在这儿了?”
石元富一愣:“什么意思?”
“你尝试出去过吗?”
“没有……我一直以为会有人带我下阴曹地府……”
施照卿摇头,指了指自己和林九:“我和他是活人,才能够感知到这里面有个孤魂野鬼。但是地府的无常鬼不然,他们此刻就算就站在门外,他们也不能知道这里还有个鬼。
这是因为你嘴里的黑衣人用了点手段,让无常鬼察觉不到你的气息,这样一来,你去不到地府,就见不到你的女儿了。”
石元富的嘴角垮了下去,苦涩浮了上来,声音焦急:“那我的女儿还在等我怎么办?”
等半年?说不定早就投胎了,施照卿心里嘀咕,推了下林九,林九一抬头,说:“我们能够帮你离开这里,但是你也得配合我们,无所不知无所不言,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
石元富想到自己女儿,她是不是也不知道自己还在这里,所以没法进来看他,或者说她还不知道自己也死了,早就投胎了。
总之,他已经报了仇,那个黑衣人也没有再来过,他不能一直待在这里了,他要离开,要找他的女儿。
石元富一点头:“你们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