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的小窝里,施照卿刚把铜钱用林九给的红绳串好,戴在手腕上,后一秒,施照卿的妈妈——赵青岚女士,就打来了电话。
她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施照卿被炒鱿鱼了,大晚上的特地打了个电话来问候。
施照卿丢了工作,赵女士怕她心情有受影响,过了那两天才敢打电话来,她小心翼翼的样子让施照卿觉得好笑。
又反过来安慰她:“好了,我已经找到一份工作了。”
赵女士隔着电话传达关心:“干什么的?注意不要被骗哦。”
施照卿低着头,有一搭没一搭扯着掌心冒出来的小叶子,“在一家药店里帮忙。”
叶子一片又一片落在脚边,施照卿盯得出神,有些心不在焉,亲妈的暖心安慰一句也没溜进耳朵里。
“嗯,嗯”几声魂不守舍的应和声叫赵女士品出了不对,一声“卿卿”叫施照卿猛地回神,忙应:“怎么了妈?”
赵女士带着试探问:“卿卿,你谈对象了?”
施照卿眉心一跳,收回思绪,无奈说:“没有,我就是今天太累了。”
之后不等她八卦地追问,施照卿立马以她不能熬夜为由,提出挂断电话,明天再给她回消息。
挂了电话,施照卿也没有轻松多少,愣坐好久才起身,把将沙发边上不知不觉已经堆积了满满一地的叶子扫进簸箕里。
先前吐了一回,现在肚里空空,很饥饿,但没胃口,施照卿去厨房逛了一圈,很快放弃了半夜煮泡面的想法。
熄了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身上的被子皱了又皱,施照卿还是睡不着,唉声叹气,脑子总想着林九那两句莫名其妙的话。
真是奇怪,他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先前明明是他先亲了我,那时又不讲男女有别。现在不过搂一下,难道就有那么冒犯他吗。
怎么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难不成他是有洁癖,不能接受别人接近他?可是看着也不像,应该就是单纯的呆头呆脑,传统死板。
算了,大不了以后敬而远之,把那个该死的千面玲珑逮住后,大家就散伙单飞,两不相干。
真好,一下子就想出了解决办法,施照卿心满意足抱住被子正要睡觉,眼睛闭上的下一秒里,床头的闹钟欢天喜地响了。
施照卿幽怨长叹一声,认命爬了起来,照常洗漱,给树苗浇水,拉开冰箱门看着空空如也的冰箱又关上。
她一宿没睡,眼底下两团乌青格外显眼,又不爱化妆,就这么挂着两个熊猫眼出了门。
十来分钟后施照卿到达药铺,林九站在柜台后面,台上放着本老式的线装书,正在给沙发两个坐着犯困的孽徒讲授什么。
施照卿轻手轻脚走进去坐下,打着盹的秋生文才一下精神起来,撑起了眼皮,懒腰一伸坐直如青松。
林九撑桌无语,一挥手叫他俩站起来听。
秋生文才站了起来,施照卿刚坐下,想趁着店里没人正好偷偷补个觉,但看他们三个人都站着了,又不好意思一个人坐着,于是也跟着站起来。
林九看过去,一眼瞧见她的熊猫眼:“你坐着吧。”
秋生立马接话:“不如让我们都坐着吧。”
施照卿打了个哈欠,揩去眼角溢出的泪水,有些困倦道:“没事,我站着活动活动。”
他没再规劝,回归正题。施照卿站着跟着听了一会儿,原来是在给秋生文才讲授道术。她看一眼同样垂着头的俩兄弟,叫师父还以为是跟着林九学医,没想到是学道。
施照卿戳了戳秋生,等他抬头又去戳了戳文才,特别小声说:“你们别打瞌睡呀,教你们本事呢。”
秋生瞬间动力十足,瞌睡不知去向,向她保证:“当然听!我最喜欢学道了!”
文才鄙夷地看他一眼,朝施照卿摇头:“我才不喜欢,但是我学什么都可以。”
接下来他们果然听得十分认真,时不时举一反三,还会向林九提出疑问。
反观施照卿,在林九持续不断、低沉平缓的讲授声中,施照卿感觉好像回到了催觉的高中课堂,眼皮不停上下打架,有些昏昏欲睡。
他和他们讲人鬼神妖精怪,符纸木剑铜钱墨斗线,也讲奇门遁甲五行八卦。
腹中有墨、涉猎颇深的人讲起话来滔滔不绝、口若悬河,静下心来听一听,秋生文才很快被带入进去,竟然听得有些痴了。
迷迷糊糊中施照卿听到“铜钱辟邪”几个音节,勉强睁开眼皮,模糊的眼睛去找林九的身影,然后在困顿中艰难发问:“为什么……嗯……铜钱能辟邪啊?”
她飘飘忽忽的声音引得三个人都转头去看,秋生一看她困得摇摇晃晃的样子就笑了出来,趴在文才肩上使劲憋笑。
施照卿没发现他取笑自己,她在问完问题后,不知不觉又闭上了眼睛,抱着胳膊垂着脑袋打瞌睡,站着打瞌睡。
文才没笑,招呼她坐下睡觉,她没听见,依旧微微晃着身子。
文才没辙,转过头也跟着问师父:“师父,为什么铜钱能辟邪啊?”
林九摸出一枚铜钱,问他:“铜钱是什么人用的。”
秋生抢答:“古代人!”
林九走出来,把铜钱放在他们面前,指着它说:“铜钱性刚,五行中属金,是古代流通范围很广的通用货币,经过万千人手的传递,人气就是阳气,人越多它沾染的阳气也就越旺盛。”
秋生拿起铜钱,和文才的脑袋凑在一起,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讲什么,林九敲敲桌子问:“懂了吗?”
“懂了!懂了!”一旁有人出声,好似梦中突然惊醒的惊语。
林九转头去看,施照卿站得笔直,半睁着眼睛懵懵懂懂,人还没完全清醒呢,嘴巴已经应和完毕。
林九说:“你睡着了。”
施照卿猛地摇头,揉了揉眼睛:“没呢,我想事情。”
“你坐下想吧。”林九站起来说。
“也行。”
施照卿嘟囔一声坐下,接着伸手在沙发上到处摸着什么,林九见了,试着拿起一个抱枕放到她的手边。
施照卿正好摸索到枕头一角,立马伸手抱进怀里,好像抱住这枕头就抱住了安心,双腿也跟着蜷缩到了身前,她就这么缩进沙发里阖上了眼。
文才重重地点下头:“师父我懂了!”
秋生拍他:“小点声。”
“哦,我懂了~”
见文才盯着秋生手里铜钱的眼神充满渴望,林九没讲话,伸进口袋也摸出一枚扔给文才,然后背着手坐回柜台后面去了。
文才惊喜接过,宝贝似的捧在手心里,立马说:“谢谢师父!”
“坐下吧。”林九随意挥手。
秋生扯着文才一起坐下,纷纷捧着下巴两眼巴巴看着他,林九本在看书,察觉到那炯炯目光不免抬起头来,很不解问:“看我干什么?”
“师父,我们坐好了,你可以继续讲了。”
林九翻一页书,眼神落在一列列的小字上,说:“不讲了。”
“为什么?”
“我累了,不想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