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理需求,人之常情,生理需求,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心里反复默念好几遍,脸上的热气依旧降不下来,施照卿蒙在被子,不敢想,他那从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会浮现出情动的神色。
恰逢此时手上戒指轻震,指根微麻,青光闪烁不停,施照卿掀开被子,又出事了。
人影消失在房中的下一秒,被她遗留在床上的手机突然响动,系统的电话铃声久久难停。
林九打来的电话,没接到。
急急忙忙赶到现场,看了一圈所有小鬼都在,没人闹事也没人打架,吓得施照卿还以为出大事了。
结果真出大事了。
好几个鬼拉着她,七嘴八舌,群魔乱舞,全都在说一件事。
小红不见了。前两天就不见了,突然不见的,怎么找也找不到。
施照卿心一凉,第一个念头该不会是被千面玲珑抓走了。
可是他这种人,手底下的都是一些狠角色,像她这些只知道阿巴阿巴小打小闹的小鬼他怎么看得上。
大晚上的风一吹,不仅心凉,身也凉,凉透了。
施照卿借力扶了把路灯,语重心长嘱咐说:“为了你们的安全起见,最近大家都安分点,不要出来乱跑了,我实在有重要的事不能顾及你们,小红我会找的,快回去吧。”
“那还能去电玩城吗?”有鬼举手。
讲不通,没脑子又不听,就让千面玲珑抓去让倒洗脚水算了。
转头施照卿找到了谢倾棠,问他知不知道小红去哪儿了,会不会是被抓了。
谢倾棠表情怪异,扣扣脸颊笑得尴尬。
“小红?哪个小红?红太狼?”
施照卿眯眼:“方尽红。”
“哦,不道啊,你去问问别人?”
谢倾棠抱着哭丧棒快把手心抠破皮,方尽红确实被抓了,但他怎么好和施照卿说是被崔费抓了。
还得说回前两天,公堂例会,谢倾棠又双叒叕走神了,脑子里想满了退休后的美好生活。
旁边一个肘击打破他的幻想,转头还没来得及发火,范非生朝下抬了抬下巴。
耳边跟着是崔费威严的声音。
“堂下淮楼市庆元人氏方尽红,因在网络上传播颜色文字和图片……”
等等,等等,小红被公堂提审了?
等下,传播什么,怎么还传播,不是说了不准在网上发乱七八糟的东西吗。
谢倾棠石化在原地,脑中抓狂,疯狂尖叫,恨不得冲上去揪着她的衣领把人骂一顿。
“传播?你在干什么!还在写卿卿和九叔吗,我不是说了不准写卿卿和九叔了吗,现在被崔费抓了你叫我怎么捞你!”
忽然全场寂静,谢倾棠一僵,抬头发现自己不是在脑补,是真的不小心冲下去把小红抓起来骂了一顿,包括直呼崔费的大名。
谢倾棠想死了。
“咳,小谢,违规内容主角不是施大人和九叔,是你和小范。”
崔费沉默两秒,不在意他的失礼。
听到这句话,谢倾棠又活过来了,不用等地府的油锅烧滚了,他现在就能把小红打死。
角落里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的范非生缓缓转头,茫然一指:“我?”
最后小红和谢倾棠都被关禁闭了,一个五天一个两天。
谢倾棠抗议过,他又没写,凭什么关他。
崔费说:“阅读者同罪,身为地府公职人员,罪加一等。”
谢倾棠回想起来依旧脚趾能把地府抠穿。
施照卿不勉强:“你不愿意说算了,她没事就好?”
“她保准没事。”
目送她离开,谢倾棠将哭丧棒别上后腰,摸出手机,和小红最近的聊天记录是一张图片。
一言难尽,虽然他从那次林九捡到手机就发现了不对,但是难以想象,九叔真的这么快想通了。
难怪读了那些文字没有发火,心里要高兴死了吧。
谢倾棠痛苦跪在地上,可是我真的不想叫一个比我小一百多岁的人姑爷爷啊。
面前有人走近,范非生一身黑袍弯下腰,食指抵上他的额头。
“谢大人,怎么了,腿疼?”
谢倾棠抬头,面无表情打掉他的手,往后一仰,微微皱着眉问:“我说,你小子看没看过方尽红写的那些东西?”
范非生不说话,忘了眨眼,直直睁着,绯红从脖颈一直蔓延到脑门,手里的哭丧棒啪一声断了。
“没……没有,没看过,我,我不喜欢看那些的。”
“没有就好,对了,哭丧棒坏了就换个新的,记得找崔费报销,别老是用胶水胶布修。”
范非生点点头,跟在他后面,也问:“你看过吗?写的什么,怎么样?”
听语气似乎有点期待他的评价,谢倾棠啐一口,锐评:“字数挺多,笔力一般,味如屎,狗爱吃。”
“哪有那么差……”范非生小声哔哔。
谢倾棠回头,眼睛剜他一眼:“你说什么?”
“有时间拜读一下。”
“看完记得洗眼睛,对了你属什么?”
“……狗。”
胡乱忙了一通,回到楼下已经快十二点,施照卿冷得浑身一激灵,连忙按了电梯匆匆走进。
电梯上行,九楼停下。
楼道的灯在施照卿走到门口不小心碰到个什么发出惊叫后突然亮起来。
惊魂未定,施照卿看着堵在自家门口的林九缓不过神,拍了拍胸脯,回头看一眼他家房门。
不是,有家不待,堵我门口干嘛。
和他对视一眼,忽然想到什么,正要说话又沉默,眼睛胡乱往他洗浴后换的衣服上瞥。
被她视线扫得脸上一红,一晚上的等待磨掉记忆又被唤醒,林九不自在咳嗽一声。
“你,你去哪儿了?”
施照卿移开眼,默默将他推开,输密码进门。
“出去办点事。”
回头,他仍然呆愣站在门口没好意思进来,施照卿玄关换鞋,无奈邀请:“有事找我,进来吧。”
“好。”他点头,气氛有些尴尬。
两人不约而同都在想着一件事,都不好意思讲话,一时间有些沉默。
施照卿给他倒了杯水,他拘谨地说谢谢。
坏菜,这么下去还谈个屁嘞恋爱,那努力不都全白费了。
人之常情四个字突然又在脑子里跳出来蹦迪,施照卿无语了片刻,将马赛克画面甩开,正色问:“那么晚了你怎么在我家门口啊。”
他不知道是尴尬的还是渴的,手里的水已经在不说话的片刻里一口一口饮尽了。
“嗯,打你电话没打通,敲门了也没人应,不知道你去哪里了。”
施照卿坐起来一摸口袋,才想起来自己出门太着急忘记带电话了。
“我出去忘记带手机了。”
“嗯,好。”
又归于沉默。
不知道说什么了,但看对面微低着头的样子也不像会主动开口的,施照卿抿唇,脑子一抽,开口问:“你洗好澡了?”
该死啊,我在说什么。
他一怔,肉眼可见浑身一紧,死死握住手里的玻璃杯,头埋得更低。
“嗯,洗好了。”
施照卿掐着胳膊,暗道我要正常一点,不要像变态,下一秒:“明天还洗吗?”
“啊?”他几乎是瞬间抬了脑袋,表情呆滞,似乎还没转过弯来。
反应过来,脸红了个透,快要坐不住,手上用力之大,玻璃杯都在跟着微微发抖。
施照卿一把捂了脸,不敢相信自己在说什么。
林九几次调整呼吸,烧红的大脑终于冷静下来后,正经开口:“我是想找你说说陈随意的事。”
陈随意,也就是这两天频繁往药铺来关切施照卿的那位年少时的朋友。
勉强也能称上青梅竹马,呵,青梅竹马,一想,她的青梅竹马倒是不少。
先前有个什么衡,现在还有个陈随意呢。
其实并没有醋点,段衡并不是非常之喜欢施施,他们在这段时间里也只相亲时见过一面,陈随意更不用说,不是一个时间里的人。
但在洗澡的时候,施照卿对他的描述里,陈随意是一个形象非常好的人,这说明在她的视角里,陈随意是发着光的,这多多少少会让他有些不愉快。
当然是在意的,他和施照卿没在一起的时候他都在意的要命,只不过在一起后他可以表露出这种情绪。
所以当他们深夜商量完毕陈随意的事情后,经过一天活动运作的大脑开始混沌,开始放松冲动,开始无所顾忌。
林九放下杯子,将在他胸腔里阻塞了好几天的问题抛出来。
“你在过去,有一点喜欢陈随意吗?”
本以为聊完对策就散伙回家,施照卿显然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个问题,明显怔一下,他会在意吗。
她笑了笑,胳膊撑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前屈,有些捉弄他的意思。
“想知道?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林九放在腿上的手攥紧,从她唇上迅速瞥过,心乱如麻。
如果不是一点,是很多呢?
她对陈随意很有情谊,如果陈随意也来到现在,他会有把握,能得到施照卿的爱吗。
如果不是这段时间时刻不离的朝夕相处,她也会喜欢上自己吗。
他眼前开始浮现施照卿和陈随意一起漫步街头的场景,整个人一震,呼吸立马加重,喉咙哽住了。
林九回神,咽了咽口水,看一眼施照卿,她微微倾斜身子,看过来的眼神变得担忧。
想知道,他想知道。
林九攥紧的拳头松开,抬腰起身,伸手撑在茶几上,弯腰,俯身,探头,轻轻在她唇上贴了贴,立马抽身缩了回去。
快得她来不及反应,林九已然坐稳,施照卿才慢慢睁大双眼,慢半拍抚上唇角,感受唇上留存的温热。
施照卿抬眼看去,心中愉悦,他是真的在意呢。
本来主动就不好意思,结束后她还一直盯着,林九全身别扭不自在,蹙眉催促:“你,你快说。”
施照卿实话实说:“有一点。”
林九睁大眼,没控制住音量,大声跟着重复一遍:“有一点?”
她坦然坐在那里,目光坦荡毫无掩饰。林九心口一酸,嘴唇抿得死死的。
好吧,有一点再正常不过了,青春时期的男孩女孩,像这样勇敢的行为任谁都会有一点心动的。
好在是有一点,不是有很多,不然像这样的人很难从回忆里忘掉吧。
林九慢慢站起来,饶是自我安慰半天,心里仍是酸溜溜的。
一想到过去他们做同桌整整五年,也是朝夕相伴,亲密无间,林九眼前更黑了。
他捂着胸口,嗫嚅一声:“你早点休息。”
拉着脸慢慢往外挪去。
施照卿忍俊不禁,捂着脸无声偷笑,等他快挪到门口了,她才站起来,走到墙边抱臂倚靠。
“很伤心吗?”
“一点都不。”
林九没回头,弯腰换鞋,不能旧情复燃吧,不对,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对,也不一定,她可是鬼差啊,什么没可能。
难道我真的很无趣吗?
怎么样才算有情调呢?
鞋带系到一半突然停住发愣,施照卿看他眼神放空不知道又在想什么,笑着走近,蹲下将他刚系上的鞋带扯了。
鞋子换换得了,难道还真想系上鞋带走人啊,不可能。
施照卿拍了拍他的脸,抬起他下巴转向自己,还没回神,无奈,轻轻朝他脸上吹口气。
轻柔的香风扑面,林九猛地眨眼,眉毛一拧,问:“干什么?”
施照卿问:“你有闻到什么味道吗?”
味道?
鼻尖萦绕的淡香没散尽,林九斟酌再三:“香吗?”
“……”
香什么香。
施照卿说:“我是说,鞋柜旁边讲话有味道。”
“对不起。”
他莫名其妙道歉了,但是依旧没有舍得从鞋柜边上起来,只是低头默默把被她扯开的鞋带重新系上。
犟种。
施照卿撇嘴,他系好一只她就解一只,左边刚系上就被施照卿扯开,他也不恼,她解开他再系。
循环往复,施照卿蹲得腿都麻了,他倔强执着系鞋带。
“累了就去休息吧。”林九抬头认真说。
施照卿扶额一笑,等他主动开口还是没可能了,太执拗,太容易退缩,还有点没自信。
施照卿放过了他的鞋带,将他从地上拉扯起来,推到身后的柜子上,食指竖起来,用力戳了戳他的胸口。
“我对你没有隐瞒,实话实说,那时候那样的相处很难没有一点情感。但是现在,眼下,我只喜欢你一个,我希望你能明白,真心得真心。”
胸口被她指尖戳得生疼,心里却甜蜜得要发出嫩芽,一切的别扭和酸涩烟消云散,全被她的“甜言蜜语”击退。
林九紧皱的眉终于松开,嘴角微微上扬,抓住她作乱的手,问:“那未来呢?”
施照卿将手抽出,疑惑问:“什么未来。”
他说:“你说现在,眼下,只喜欢我一个。那未来呢?”
施照卿眨眼,笑问:“想知道?”
林九一顿,迟疑不定,她的笑容就在眼里放大,心跳快跳出胸腔,不自觉舔了舔唇,侧头,凑近往她唇上亲了下。
施照卿一愣,没明白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见他一脸羞涩才恍然大悟,他是在实践刚才的“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她开心到大笑,一把将他抱住,贴近他耳边说:“未来也只喜欢你一个。”
于是林九瞬间红了耳朵,脑子嗡嗡,全是施照卿满是笑意的声音。
慢慢抬手,用力将她抱住,趁她大笑里,他小声回应说:“我也是。”
“我听到啦。”施照卿突然止住笑,也小声说,“你真笨,我说亲一下又没说亲嘴唇。”
林九手臂一紧,更小声,几乎是气音:“是我私心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