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过治完病立马返回了地府,离开了短短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才发现原来地府是如此的离不开他。
方才走上黄泉大道,路边一个白色人影跳出来,一把将他抓过,问他跑哪里去了,地府找了他一天了。
我在的时候不找我,偏我出门了说需要我。
陆过夺回自己的衣领,淡淡瞥他一眼:“我去给你太太姑爷爷疗伤了。”
谢倾棠脸一僵,立马问:“我哪个太太姑爷爷?”
陆过反问:“你有几个太太姑奶奶?”
他没好气,但却好心透露些东西,谢倾棠转头跟上脚步。
“当真在一起了?”
“你不是知道的吗。”陆过侧头,一捋胡须,“何况,是施施姑娘亲自请我过去的。”
谢倾棠一听,施照卿亲自下地府请大夫,难不成九叔伤得很重,千面玲珑又得手了?
他脸色凝重,继续打听:“九叔伤势如何?”
陆过:“倒不是严重非常,皮肉伤。”
不严重?不严重怎么使得施照卿下地府,陆过可是一代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哪次请他出山不是去鬼门关拉人。
谢倾棠皱眉疑惑:“皮肉伤?请你?”
陆过甩袖子:“哦,施施姑娘说不想九叔留疤嘛。”
谢倾棠难得心梗,看来施照卿真是认真了,这声姑爷爷他肯定是叫定了。
只是好奇,到底是什么使得九叔改变早已下定的决心,如果他真的接受了施照卿的爱,那么肯定是不再选择回去的。
陆过歪头:“你怎么愁眉苦脸的,不喜欢他?”
谢倾棠摇头叹息:“算了,和你说不清,崔费叫你过去,赶紧吧。”
陆过:“真有事?叫我做什么?”
谢倾棠没说话,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右眼,陆过一怔,点头甩袖离开。
太阳完全从楼群间沉下,林九倚在厨房门口,不是不想进去,只是再踏进一步,厨房里坚守着的施照卿就会将他赶出去。
他受伤了,伤者最大,应该好好休息,所以晚饭一事全权由施照卿负责。
她虽能握刀习剑,但却十指不沾阳春水,家中独女一个,从小娇生惯养,她爹就没打算让她学过做菜。
别说施照卿,就说赵青岚,施爸爸也没让她下过厨房,宠爱万分,顶着38度的高烧,还得从床上爬起来给娘俩煮饭吃。
又不敢病死,抓来的药猛灌,忧心自己一去,老婆怎么办,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饭也不会做,饿死怎么办,孩子还那么小。
后来没办法,出差太久,赵青岚强硬要求学了做饭,施爹无奈,一下更加反对让他的好闺女学做饭。
总而言之,施照卿就是一个蔬菜认不全,厨具勉强认,一问三不知的厨房小白。
最拿手的菜品只有水煮鸡蛋和热水泡方便面。
在得知这一事实后,林九沉默了很久,袖口的扣子一解,打算自己上阵。
施照卿力争:“点外卖也可以。”
林九眉毛狠狠一皱:“不卫生。”
再怎么样也不能让一个伤者下厨房嘛,施照卿在发现他厨房里还存在有面条这一食物后,夸下海口。
“不行吃面条,我很会煮面条。”
林九狐疑看她:“当真?”
“绝对的。”施照卿保证。
当即起锅烧水,锅盖扣上,火拧开到最大,十分熟练的样子,让林九信了她会煮面条。
直到几分钟后,施照卿听着锅里滋滋的动静,一脸凝重问他:“水开了吗?”
“……”
非常好,非常擅长煮面条的施照卿选手并不会判断锅里的水是否沸腾。
看他沉默,施照卿便知了答案,悻悻低了头,扣着锅把,想着他们家应该换个透明的锅盖。
盯她半晌,林九叹了口气,说:“热水沸腾的时候,响声很小或者说小到几乎听不到,所谓响水不开,开水不响。”
施照卿连连点头:“知道了。”
又过一会儿,确实锅里滋滋的声音不再出现,什么响动都没了,她转头看门口,林九抬抬下巴。
施照卿得到肯定,自信掀开盖子,锅中热水果然翻滚沸腾,便抓过一把面条往里扔下去。
在林九的指导和自己天分的加持下,两碗热腾腾的施氏招牌面条横空出世。
施照卿双眼亮晶晶,期待问他:“味道怎么样?”
浅尝一口,嘴里仔细咀嚼过后,用力将嘴里疑似面条的东西咽下去,林九抬头,夸赞说:“能吃出来是面条,第一次做成这样很棒。”
是不是夸赞也不知道,施照卿半信半疑,抄起筷子品尝了一口自己的厨艺。
呃……
他没说错,只有面条味,盐巴虽然放了,但近乎没有,清汤寡水,可也不是索然无味。
因为这面奇甜无比,不知道怪异的甜味从何而来,总之每一根面条都好似在蜜罐里泡过一样,连汤带水,像在舔糖水。
不说难吃,只能说难以下咽。
施照卿脸一垮,腾站起来,要将他的碗夺了倒掉。
林九瞪眼抬眉,一把抓住碗,死死护住。
“做什么?”
施照卿说:“倒了,难吃死了。”
林九不肯,义正辞严:“能吃,倒了浪费。”
“重新做吧。”
他不说话,低头往嘴里猛地扒拉两筷子,满满一碗面条消下去一半。
施照卿看不下去,只得在对面坐下跟着吃,可是真的难吃透顶,便一根一根挑着吃,玩儿似的吸溜进嘴里。
半会,坚持不下,施照卿忍不住放了筷子,戳了戳他餐桌上的手,说:“真的不好吃,别吃了。”
林九抬头,右手紧握那筷子没放。
“你做的,不想扔掉。”
一代女侠,那颗强大的心脏蓦然被一句算不上情话的日常话语击中,哪怕在竹林里被千人围攻时,心脏也未曾有过这奇异的坠动。
施照卿彻底安静下来,不再絮叨着这碗不知好歹的面条,大发慈悲放过了它。
面没吃完,自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连林九什么时候放下了筷子也不知道,抬起头时才发现他正目不转睛朝这边盯着。
看了多久,施照卿暗道,盯着我看干什么。
她终于从发愣状态中脱离,林九坐直挺身,视线垂下,愣愣看过两眼她右手上的素戒,低下头,沉沉的声音在试探。
“你,可不可以不戴这个戒指了。”
他闷闷不乐,心情很难畅快,自挑明情谊后,哪哪都好,只有这银色的小东西最是碍眼。
往往心情快乐时,不经意瞥到它,好似坐了过山车,心情陡的从顶峰坠下,难免郁闷。
怎么高兴得起来,从她口中亲口说的,这是她和她前任对象一起佩戴的,还是她自己付出费用买下,给那个“小白脸”送去。
虽然我不比他年轻,好歹我比他更加有能力,她怎么能一直戴着这东西呢。
他语气算得上严肃,甚至表情也正经起来,施照卿不自觉收缩右手,拇指抵上透凉的鬼戒。
小动作被他尽收眼底,心情更加低落。
施照卿怔愣,难不成他不想我再做鬼差了,是因为和道士对立的鬼差身份,还是因为长期和地府的往来。
一多想便停不住,心脏都提了起来,惴惴不安问:“怎么了?”
在他停顿思索,沉默的几秒里,施照卿连向崔费请辞的十八种方法都想好了,结果他说:“这是你和别人戴的,我不喜欢。”
脑子里一个圆圈加载半天,施照卿终于回想起之前玩笑话,他在公交上信了她有前男友的屁话就算了,竟然在知晓自己是鬼差后也没有发现戒指的不同。
施照卿忍俊不禁,回过神,竖起手指,轻轻在他脑门上戳了戳:“你真笨。”
他皱眉打掉:“我认真的。”
施照卿干脆摘下戒指放进他手中,轻轻挥手,一阵寒意蔓延,阴凉的气腾空,手掌上的戒指变成了一块令牌。
“什么字?”施照卿托着脸,抬抬下巴问他。
林九端详,翻了个面:“扼魂使者,4097,施照卿。”
“没错,这是我在地府的头衔,编号,和姓名。这块令牌随意变化模样,是我们的身份证,也是来往地府的通行证。”
“哦。”他摸着令牌,两眼挪不开。
“还吃醋吗?”施照卿好笑问。
后知后觉抬头,令牌还回去,他说:“你之前骗我?”
“怎么算骗,是我随口一说,你轻易信了而已。”
林九:“……”
施照卿又笑,令牌变化回银戒,自己戴回手上,将他的手抓起来,轻轻在指根上抚摸。
施照卿问:“你也想要吗?”
林九霎时间抬头看她,右手屈指握住细手,一言不发,眼神火热。
渴望的眼神直撞眼里,施照卿知晓他的心思,有心遛一遛,加上逗弄他的功夫越来越熟稔,于是头轻轻一摇,嘴角含着笑,故意讲:“想也不行,你不是地府的人,不能有。”
林九把眼一眨,撇开手,坐得板直,语气有三四分的不在意:“我并不想要。”
伤者要多休息,十点钟的时候施照卿就把人赶去睡了,床边坐着,候他呼吸平稳绵长,才轻手轻脚从房里离开。
出了门直截往地府赶,施照卿不慌不忙在地府转悠,直到将谢倾棠引出面为止。
见面闲话不讲,开门见山,问她自己的令牌是哪里炼的,锻造师还在吗,带她去拜访拜访。
谢倾棠一头雾水,关于千面玲珑的事一肚子话想说,直到门口停下才有空开口打探两句。
施照卿瞥他一眼,不说多:“总之很顺利,叫崔费等着就好。”
谢倾棠冷笑:“是崔费关心吗,是我关心,”
“谁找我?”
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从后院走出来,将近两米的个头,施照卿同他讲话都要将脑袋仰着。
汉子半蹲着,费劲听完她的要求,简单沟通了点想法,一说清,汉子画了图纸交给她看,得到肯定后一掀帘子进屋去了。
祖孙俩在院子里蹲着等了两个多时辰,汉子才拿着个小盒子从屋里出来,额头黄豆大的汗珠一股脑往下流。
施照卿接过,表达谢意,同谢倾棠离开了这地方。
小心打开盒子,一枚和施照卿一模一样的素戒立在其中,稍大,内侧刻着施照卿的编号。
谢倾棠摇摇头:“他又不是地府的人。”
施照卿说:“所以这戒指没有其他用处,只是留有我的气,说明了是我的人。”
谢倾棠表情怪异:“头脑清奇。”
施照卿举起拳头,威胁瞪他:“家属,懂吗?单身狗。”
回到阳间,已经是凌晨时分,林九趴在床上睡眠沉沉,施照卿在床边蹲下,托腮看了半晌,俯身在他脸侧轻轻吻了一下。
口袋中取出戒指,施照卿将手伸进暖和的被子里,找到他的右手,轻轻拉出来,将那枚戒指戴进了他的中指上。
戒指缓慢旋转收缩,正好贴合指根,完美戴上,施照卿心情很好,抓着手端详半晌,在他指根上亲了下,才将他的手送回被窝里。
施照卿趴在床边,期待他醒后能够发现这个惊喜。
歪头看了半晌,她忍不住笑出声,小声说:“爱说反话,小狗才说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