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君府。
褚继雄换好了常服,带着夫人来到前堂。
近侍上前来报:“君上,诸事皆已安排妥当,只待接令启程。”
褚继雄带着夫人来到门外。
备好的马车停在阶下,后面列两行金甲侍卫。
因为只是私下祭拜,褚继雄轻装简行,没有惊动诸司,免了众位大人的相送,此时只有褚以墨和褚以宴两子侄在门外列定,看到他们出来,规规矩矩地行礼。
“见过父亲、母亲。”
“侄儿见过君上、夫人。”
“快免礼。”夫人望着兄弟俩,眼角漾开笑意,白净的脸颊浮起淡淡的梨涡。
褚继雄扫了四下一眼,携夫人下来,来到二人身边,匆匆扫过褚以宴一眼,目光落在褚以墨身上,道:“这两天我不在城里,诸事都免不了要以墨操心。”
褚以墨微微躬身:“侄儿必尽心竭力,不负君上所托。”
“嗯好好好。”褚继雄拍了拍他的肩膀,稍移一步,来到褚以宴身边,有些恶狠狠地道:“我就两天不在,你给我收敛点儿,别再惹是生非。”
褚以宴畏畏缩缩:“儿子知道……”
君夫人在后面掩袖笑了两声,劝道:“好了,时辰差不多了,出发吧。”
褚继雄这才撤身,扶着夫人登上马车。
“恭送君上、夫人。”
“送父亲、母亲。”
夫人坐到车里,还顾掀开帘子,望着身后的两人,微笑叮嘱:“好了,孩子们也都回去吧,墨儿还有那么多公务要打理呢,还有宴儿,照顾着你妹妹些,别老顾着自己吃喝玩乐,没个做哥哥的样子……”
褚继雄似乎想起了什么,站在夫人车厢旁边,忽道:“怡若呢,怎么没看见她的影子?”
四下张望一遍,空见长街垂柳,便叹了一口闲气,上了马,犹在嘴边轻骂道:“总是乱跑,没个规矩。”
正要下令动身,忽听前头传来一阵轻快的马蹄声。
“父亲,父亲,我也要去,带上我——”
来的正是怡若,着一身淡粉衣衫,高束头发,脚上穿着皮革靴子,来到车驾前,勒住高头大马,向褚继雄明丽一笑。
“车驾面前大声喊叫,像什么样子?”褚继雄拉下脸来。
褚怡若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笑:“父亲大人恕罪,下次不敢了……”
褚继雄白了她一眼。
“这么远的路,你骑马能成吗?同你母亲坐车吧。”
褚怡若攥着缰绳,笑道:“父亲放心,女儿的马骑得比从前稳多了,我同大哥哥在诺喑岭的时候,策马翻山越坡都不怕呢!不信?您问大哥哥。”
“好了好了,”褚继雄没好气地道:“上一次偷偷出去,罚得你还不够?姑且信你一回,跟在为父身边。”
褚怡若笑逐颜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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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两骑飞马自西驰来,趁着乌云遮月,扎进了围在东宇城外郊的深林中。
宇珠早在林子里接应。
“二公子,宇辉失联了。”
黑暗里顿静片刻,忽地亮起一星莹白的光来,弱弱地照着马上坐着的两人的轮廓。
宇珠一惊,忙制止道:“二公子——”
褚以豪抬手止住了她,高坐马上,自顾摆弄着手里发着微光的一缕银丝,问了一声:
“什么时候的事了?”
宇珠道:“就在这两天。”
身边跟着的宇华闻言,面带忧色,向褚以豪望了一眼。
褚以豪面无表情地道:“多半是叫褚以墨拿住了。”
言罢,猛地将银丝的光收进手心。
周围顿时一暗。
“他知道我回来了。”
“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不必顾忌了,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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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君出城当夜的三更,长君府。
宇风勒马门前,匆匆翻身下来,迈紧大步,穿过重重院落,径直来到褚以墨私阁。
褚以墨已换上了暗色衣衫,正在换护腕,手上看起来纷乱的带子被他一抽一提,护板便已紧紧地贴上来,他仔细地打上活结,干脆利落。
宇风抱剑行礼,沉声道:“大人,二公子到了,宇珠和宇华都在他身边。”
“边界来的军马呢?”褚以墨问。
宇风道:“他们晚二公子几天动身,不知何故,停在了半路,没有再动。”
“那就是没有跟来……”褚以墨沉思道。
边界的这支要紧兵马是随褚二动身的,可按理说,边界的兵权虽然交给了褚二,他并无权将兵马擅自往内调动,现路行一半,那些兵士又停住,实在叫人费解。
褚以墨绑好了护腕,将一只手停在手腕上,站住凝思片刻,转身去拿岚莫剑。
“今日我独个进去,你们都在外面接应。”
宇风抓紧了剑,急道:“大人——大人以身涉险,属下不跟在左右,怎么能行呢?”
褚以墨抬手道:“只是去君府,没那么凶险,我一个去,行动也方便,不必担心。”
宇风再要说,被褚以墨止住。
褚以墨双手握紧岚墨剑,背过宇风,稍移两步,就着灯烛澄澈的光凝目而观。
岚莫剑鞘表面雕纹缠缚,起伏有致,隐隐散出冷肃之气,烛光映照上面,便于起伏之中流动光华,仿佛在一刹那活了起来,即将腾跃。
此剑生有灵性,蕴力极深,非寻常之力可以支配,褚以墨自在熠界浮望山受伤,灵气微弱,一直没有动用,直到今天才拿出来。
他不由得回想起在人界洞穴、在幻雪山下与这剑初交锋时的情形,虽没过去多久,但自己境地已改,从前的日子恍似已经隔世,不免感慨万千。
路行至此,一切皆看天意。
他收了剑形,化出门去,趁着黑夜,直向君府去。
……
一道风踩过长君府的屋瓦,轻吟着,转瞬间也消融在了浓墨似的夜色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