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刃深思熟虑,过了一会儿才道:
“于氏还没走远,还是不要在祭园里大动干戈的好,毕竟还是褚继雄的地盘,为此引人注目,不值得。”
白刃叠抱手臂,不可思议道:“褚继雄竟然没有杀掉于氏……”
黑刃凝望着宇君车马消失在弯道上,开口拉住了他浮动的思绪:“我们只是按照承诺出来杀人,其他的事,少些好奇。”
白刃回看了他一眼,又道:“紫依一夜未歇,现正是我们追击的时候,不在祭园动手,我们还能去哪里杀她?等她到了南翎,我们可就算失信了。”
黑刃敛眸,道:“对,她总要回南翎的,我们就在路上等她,稍离了东宇城,就动手!”
……
宇君留在祭园的眼线看到于氏最后全数离去,也就悄然回去了。
紫依这才翻身从树上下来,活动活动手脚。
她还在想跟着自己过来的会是什么人,不意间便看到远处出现一人一马,着玄色衣衫,影子修长,正疾驰而来。
那人的身影……有些眼熟。
是褚以墨。
她舒了舒眉心,定定地看着来人驰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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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定了马的褚以墨放眼往四下一望,只见满园子空荡荡的,便翻下身来,径往祭园里走来,到父母遗剑前上了香,郑重地磕了三个头。
“父亲,母亲,墨儿来看你们了。”
寂落无人,夕阳斜照,他唤出岚莫剑,拿在手里,缓缓摩过剑鞘。
“知晓当年详情的人都死绝了,也许我永远都触及不到真相了。我究竟是谁,从哪里来,是不是不该再追问下去?”
香炷静静地燃着,祭坛上的墓碑默立。
褚以墨余光中瞥见身边多出一条长长的影子来。
“褚以墨。”
他听见自己的心怦地一跳,转过身,正见着紫依安静地站在眼前。
她穿的还是昨夜的黑色衣衫,不繁不简,束着略显细柔的身肢,外面披一件暗青色的披风,梳着简练的发髻,站在斜阳里,偶两三丝迎风飘动,尤显出轻盈窈窕。
他注意到她的双手裹着不知从哪儿撕下来的衣角,暗沉的血迹还隐隐可见。
“紫依,你怎么样?”
他迎上前去,忍不住伸出手,寸许距离间却抑住了手。
紫依摊开手,给他看了一下,平静地道:“只是划了两下,不碍事。”
褚以墨攥紧了岚莫剑,偏开目光,道了一声:“对不住。”
紫依轻轻摇头,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褚以墨道:“我听说你从金甲卫手上逃脱,想可能还没走远,便出来看看,没想真的碰上了。”
紫依道:“后面有人跟着,我一路跑到这里,他们才消停了一会儿。”
“你碰上他们了?”褚以墨面露担忧。
“没有交手——你知道他们?”
褚以墨面色凝重地道:“是鬼影无刃。”
“鬼影无刃……”紫依定定的,咀嚼着这字句。
“他们奉尚纥之令,专来杀你。”褚以墨补充道。
紫依了然道:“尚纥,果然是他。”
褚以墨看着她,稍近前一步,道:“你现在很不安全。”
紫依沉吟道:“他们多半不会在祭园动手,回南翎的必经之路,定有他们阻截。”
沉思了一会儿,换过话题,向褚以墨道:“现许多事情皆已明了,宇君大人实非狭隘之人,你可以安心留在这里施展抱负了。”
褚以墨道:“君上心胸宽广,能容下这世间万千,可惜我仍困于方寸之地,踯躅不能前。”
他将岚莫剑收于袖口,往旁边走开两步,接着道:“或许我从来便非褚家血脉,不知自己从哪里来,如浮萍孤舟。先君和夫人还受我牵累,英年早逝……我的过往,先前是沉重不堪的,现在又加一层扑朔迷离,我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紫依望着他的背影,依旧是寻常的平静语调,道:“你一向不是个会轻易沉溺某中的人,来日犹可期,或许,你可以选择不再执着于这些破碎迷离的过往,正如你可以选择一如往日般坚定地迎向未来一般,我相信,有些谜题,到了该水落石出的时候,自会显出。”
褚以墨沉默着,点点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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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台上香炷愈燃愈短,日影移迁,四面响起飒飒风声。
褚以墨转过身道:“不说这些了,你奔波一夜了,后头还有人紧追不舍,不如同我回府,哪怕先处理一下伤口,休息休息。”
紫依摇头。
褚以墨道:“我明白你不想牵累我的名声,我想过了,海捕文书既已散出,众皆知你是为遇不平而鸣。你也说了,有些谜题,总会待到水落石出的时候,纵让人知道我藏你在府里,待真相大白于天下时,他们也会理解我今日的所作所为的。”
紫依敛眸道:“我已在这里耽搁太久,是时候回去了,就此别过吧。”
褚以墨心里一凉。
“那鬼影无刃呢?你真要和他们硬碰硬?”
紫依想了想,道:“我在想的是,鬼影无刃一向恃武孤傲,从不屑依附于人,此番怎么会听尚纥之令,为他来杀我。为弄清楚这些,免不了要当面会一会他们。”
“他们可是为夺命而来,绝不好应付。”
紫依停住了。
褚以墨接着道:“尚纥派出鬼影无刃,无非是想阻止你入翎追查前案。所谓欲盖弥彰,他如此警惕,想必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尤其怕你知道。我想,现对你来说,最为要紧的还是赶赴翎中,至于旁的枝节,不如都交给我吧。”
紫依明白了他的意思,转念一想,又道:“他们专为我来,你代我去,只怕他们不会轻易露面,何况他们灵力高深、武功超人,你若……”
言到此,抬眼看一看他,恰见他注视着自己,便知他已明白自己之所顾虑,不再多言。
“你不必为我担心,”褚以墨温声道,“只要他们还在东宇,就逃不过暗军的眼睛;至于我——他们既为你而来,想不会为难我而无端惹上宇族君府的麻烦。”
紫依舒了一口气,若有所思道:“也好,你代我拖一拖他们,不妨直告诉他们,我去往了翎族南界。”
“去南界?”褚以墨有些意外。
紫依点点头道:“先去南界,障一障尚纥的眼,也顺便摸一摸他的虚实。”
褚以墨似乎不是十分明白,但没有再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