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
特助递来平板电脑,“这是参会人员名单和议程,三老爷的儿子顾长盛最近在负责东南亚的矿业......”
顾砚尘突然将林诗苒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不用看,有我在。”
他的手指在她肩头轻轻摩挲,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暗自蓄力,“谁要是敢让你受委屈......”
车内气氛一时凝重,林诗苒却突然咯咯笑出声,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顾总这是要护妻狂魔上线了?”
她靠在他怀里,声音温柔“放心,我不会任人欺负的。”
车缓缓驶入顾家老宅雕花铁门时,林诗苒透过车窗,看见回廊下站着不少顾家族人。
顾长盛倚着朱漆廊柱,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如毒蛇般缠上来,却率先露出关切的笑:“听闻嫂子刚出院,身子可大好了?”
说着上前半步,作势要扶,“可要小心些,这老宅的路不太平整。”
还未等林诗苒开口,顾砚尘已侧身将她护在身后,伸手挡住顾长盛的动作:“劳堂弟挂心,内子的事,我自会照料。”
三老爷拄着拐杖从堂屋走出,脸上堆满慈祥的笑:“瞧瞧,小两口感情真是好。”
“诗苒啊,快进屋歇着,你二婶炖了参汤,专为给你补身子。”
他转头瞪了眼顾长盛,“还杵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给你嫂子让道?”
众人簇拥着往厅堂走去,七姑八姨的声音不断传来,关切的话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林诗苒却敏锐地捕捉到藏在这些话语背后的探究目光。
她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轻声道谢:“多谢各位长辈记挂,已经大好了。让大家担心,倒是诗苒的不是。”
说着,伸手轻轻挽住顾砚尘的胳膊,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给了她底气。
踏入厅堂,红木长桌上早已摆满补品,三婶拉着她的手,满脸心疼:“快坐下,尝尝这汤,特意让厨房熬了三个时辰。”
林诗苒端起汤碗,热气氤氲间,听见顾长盛在旁笑道:“大哥对嫂子真是上心,连公司事务都抛诸脑后了。”
“不过嫂子身子金贵,确实该好好调养,可别耽误了为顾家开枝散叶。”
顾砚尘正要开口,林诗苒却轻轻捏了捏他的手,笑意盈盈地看向顾长盛。
“堂弟这话我爱听。不过砚尘说了,生意再忙,也不能委屈了我。倒是堂弟,何时也让我们喝杯喜酒?”
屋内气氛瞬间凝滞,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反应。
顾长盛扶着金丝眼镜的手微微发僵,镜片后的目光死死盯着林诗苒含笑的眉眼——那双杏眼弯起的弧度,竟与记忆里的人重叠。
他喉结滚动,半晌才扯出一抹笑:“嫂子有心了,只是缘分未到。”
“缘分这东西最是奇妙。”
林诗苒将空汤碗轻轻推到一旁,腕间珍珠手链随着动作轻晃,“说不定哪天堂弟一转身,就撞见命定之人了。”
她话音未落,顾砚尘突然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别操心别人,先顾好自己。”
三老爷重重咳了两声打破沉默:“好了好了,诗苒身子还虚,说正事。”
他示意管家展开项目书,余光却瞥向顾长盛紧绷的侧脸。
会议过半,林诗苒借口去洗手间起身。
穿过回廊时,忽有黑影闪过,她警惕转身,正对上顾长盛递来的青瓷茶盏:“桂花酿,养神的。”
他刻意放柔的声音惊飞了廊下的麻雀,“嫂子刚出院,老宅潮气重。”
林诗苒盯着那盏茶,笑意未达眼底:“劳堂弟费心,只是我素来不喝旁人递的东西。”
顾长盛的手僵在半空,镜片后的目光晦暗不明。
良久,他弯腰捡起碎裂的茶盏,指尖抚过锋利的瓷片,低声道:“抱歉,吓到嫂子了。”
他将碎片拢在掌心,血珠顺着纹路渗出来,“这盏桂花酿是照着她的方子熬的,下意识就想让你尝尝。”
林诗苒后退半步,扶着廊柱的手微微收紧:“堂弟的好意我心领了。”
她盯着他渗血的手掌,“伤口还是处理一下为好。”
“不妨事。”
顾长盛突然逼近,雪松混着铁锈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嫂子可知,第一次在医院看到你时,我几乎以为她回来了。”
他抬手想触碰她的脸,却在距离半寸处骤然停住,“连受惊时睫毛颤动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回廊外的雨不知何时落了下来,打在芭蕉叶上沙沙作响。
林诗苒镇定地与他对视:“逝者已矣,堂弟该向前看。”
她正要转身,顾长盛突然扯下腕间的红绳,缠在她手腕上:“这个给你。当年她出事前,总说戴着安心。”
“我不能收。”林诗苒试图解开红绳,却被他握住手腕。
“留着吧。”顾长盛的拇指摩挲着她腕骨,声音沙哑,“就当……就当是我求你。”
他突然松开手,后退两步靠在廊柱上,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你知道吗?那场车祸后,我每天都在后悔,后悔没多陪她吃几顿饭,后悔没说出口那句……”
他的声音渐渐哽咽,“现在看到你,就好像又有机会弥补了。”
林诗苒攥紧红绳,感受到上面还带着他的体温:“堂弟,我是砚尘的妻子。”
“我知道。”顾长盛抹了把脸,重新戴上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恢复了冷静,“嫂子放心,我不会越界。”
他捡起地上的碎瓷片,“只是以后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消失在雨幕中。
林诗苒望着腕间的红绳,直到顾砚尘撑着伞寻来。
“怎么站在这儿?”他将她搂进怀里,瞥见那抹红色,眉头微皱,“这是?”
“是……装饰品。”林诗苒将红绳塞进袖口,“我们回去吧。”
她倚着顾砚尘的肩膀,听着雨声渐密,总觉得身后有双眼睛在默默注视着。
顾砚尘的脚步陡然顿住,伞面倾斜,雨水顺着伞骨坠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