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太还是第一次见沈晓玉这个样子。
以往的沈晓玉，说话都不敢抬头看人。做完活儿就缩回柴房里，一整天都不敢出来。
她时不时就要犯傻，有时候竟然趴在地上吃土，经常疯疯癫癫的，嘴里不知道念叨着什么。
沈家人想打她就打她，想骂她就骂她，她一声都不敢吭。
现在，沈晓玉竟然敢指着她亲奶奶的鼻子骂了？！
沈老太气的鼻孔都大了几圈。
她毫不犹豫，举起拐杖就往沈晓玉身上砸。
这只槐木拐杖经过沈老太多年使用，手握处已经磨出了凹陷，木头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但在拐杖的尾端，却有着点点污迹，像是什么东西溅上去的。
那是沈晓玉的血。
沈晓玉被这根拐杖打过无数次，她一开始还会求饶，后来发现求饶也没用，沈家其他人还会嫌她吵，一起加入殴打她的队伍。
沈晓玉死死的盯着这根拐杖，沈老太这娴熟的动作，让沈晓玉十几年的恨意喷涌而出。
她就是沈家的一条狗，他们从来没把她沈晓玉当人看。
不，她甚至连狗都不如。
家里的看门狗不会天天挨打，偶尔还有吃剩的骨头。
然而她沈晓玉曾经像狗一样的祈求他们，得来的只有无尽的羞辱和打骂。
沈家人……别想再将她关进那个暗无天日的柴房！
沈家人看她如同看蝼蚁一样的眼神，让她的脑海中不断回想着这两世受尽的磨难，熊熊燃烧的怒火炙烤着沈晓玉的神经。
她猛地伸出手，攥住了要落在她头上的拐杖。
沈老太愣住了。
她还不习惯会反抗的沈晓玉，当她反应过来，准备抽出拐杖再打时，却发现拽不动。
沈晓玉的手死死握住沾满她血迹的拐杖的另一端。
眼神如同恶鬼一般盯着沈老太。
沈老太被沈晓玉的眼神吓了一跳，手劲下意识的一松，拐杖落在了沈晓玉手里。
沈晓玉看着这根拐杖，眼中闪过一抹阴霾，这上面不止有她的血，还有她妈妈的血。
这拐杖上面沾满了沈家对她们母女俩的种种罪行。
妈，我不再怕了。
沈晓玉猛地扬起手中的拐杖，狠狠地砸向沈老太。
沈老太被吓傻了，沈家其他人也被吓傻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大手握住了拐杖。
是杜云山。
杜云山死死攥住了要打在沈老太头上的拐杖，将拐杖扔在地上。
他一把抱住了沈晓玉，大手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她的后背。
“没事了，晓玉，别怕。”
沈老太缓过神，吓得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刚刚沈晓玉的样子，是不是要杀了她？
沈晓玉被杜云山搂在怀里，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放松下来。
她眼眶发热，将头埋在杜云山的怀里。
她好不容易逃出了沈家，逃脱了嫁给刘贵的命运，开始了自己新的人生。
可该死的沈家人竟然还想再次将她关进牢笼！
那一刻，她真的有些怕了。
怕上一世的悲剧重演，怕杜云山真的同意把她送回沈家。
杜云山轻声安抚着沈晓玉：“晓玉，你以后的路还长，不要为了不值得人放弃自己。”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别怕。”
沈晓玉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有些后怕，沈老太年近七十，被打死打残都是有可能的。
如果刚刚那一下真的打中了沈老太，那她这辈子可就完了。
沈老太却比沈晓玉恢复的更快。
她生怕沈晓玉又发什么疯，往后退了两步。
“好啊你小婊子，竟然连你亲奶奶也敢打！我话就搁在这了，今天你必须跟我回沈家，你跟杜云山的亲事，完了！”
“等回了沈家，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杜云山缓缓松开了沈晓玉，他站在沈晓玉身前，目光沉沉的盯着沈老太。
他跟沈晓玉……完了？
如果说刚刚沈晓玉的眼神像是恶鬼，那杜云山的眼神就是阎王了。
沈老太被杜云山看的身体发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直到挨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她才放下心来。
杜云山拼命压抑着怒气，缓缓开口道：“我按规矩上门提亲，是你亲口同意的，我是说要给彩礼，可没说是给你们沈家，钱和东西都是给晓玉的。”
“现在你们一个不满意就要把我已经娶过门的媳妇儿要走，这说的过去吗？”
周围人被沈老太的无赖行径惊呆了。
农村是有些人家重男轻女，但没见过对自家亲孙女这样的！
沈老太不管杜云山说什么，也不顾那些村民的议论，一甩屁股，坐在了路中间。
“我老太婆也懒得跟你们白话那些没用的，要去村长家开证明，那就从我身上踏过去！”
沈晓玉真想从这个无赖老太太身上踩过去，但要是碰到沈老太一下肯定就会被她赖上，到时候就别想简单了事了。
“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就在这时，人群中挤进来三个人，是村长一家三口。
村长擦了一把汗，问道：“这是咋的了？咋还坐在地上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将事情讲了。
村长看了看沈晓玉他们开来的车，又看了看地上的沈老太，有些犯难。
这杜云山估计有点背景，看那个车子就知道，这人不是他一个小小村长能得罪的起的。
至于沈老太……村长内心有些复杂。
这个老太太这些年没少在村子里作妖，跟他媳妇儿钱爱香也常常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吵架。
他虽然对这个沈老太有点意见，但也碍于沈老太是长辈不好多说。
他们家和沈家以往没什么大矛盾，但最近不一样了。
他儿子刘贵和沈家的沈艳艳谈起了对象，钱爱香最近频繁往沈家跑，就是为了能促成他俩的亲事。
但这事不是那么容易的，他儿子的情况全村都清楚。
沈艳艳又不傻，咋可能嫁给一个傻子？
钱爱香却说，只要她到处宣扬沈艳艳和刘贵有关系，慢慢就没人敢娶沈艳艳了。
一个跟傻子不清不楚的女人，谁会要？
到时候沈艳艳找不到对象，只能嫁给他家刘贵。
村长不知道钱爱香的计划能不能成功，但眼前这事显然是能卖给沈家一个人情，说不定也能为他家刘贵娶沈艳艳的事帮上点忙。
是得罪不明身份的杜云山？还是同村的未来亲家沈老太？
村长几经思考，下了决心。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既然沈晓玉的家里人觉得这门亲事不合适，那我看，这结婚证就先别领了，等两家商量出个章程来再说！”
这话听着好像两边都不得罪，但意思就是不给沈晓玉开证明，那沈晓玉和杜云山的婚事就不作数了。
沈晓玉气红了眼。
杜云山怒道：“我娶沈晓玉当天那么热闹，你们村里人是没看见吗？现在我已经把沈晓玉娶进了门，你说不作数就不作数了？”
村长说道：“你别生气，我也没说不作数，只是说你们跟沈家人可能有什么误会，给你个机会把误会说清楚嘛！”
杜云山冷冷一笑，说道：“说是一村之长，沈晓玉在沈家遭受那么多年的毒打和虐待，你作为一村之长毫不作为不说，现在她好不容易出了火坑，你却帮着沈家人又要把她拖进去！”
村长有些尴尬，沈晓玉的事情别人可能不知道，但他作为村长，多少知道一点。
但别人的家务事，他咋管嘛？
村长也有些不耐烦起来，说道：“既然是在向阳村的地盘，那一切都是我说了算，我说不给开证明，那就是不开！”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在杜云山身后响起。
“我还没听说，向阳村竟有个土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