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山最终还是没有让沈晓玉帮忙,自己洗了澡。
随后,两人各自躺在大床的一边,渐渐入睡。
半夜,沈晓玉睁开了眼睛。
她起身往杜云山的方向看了看,他呼吸绵长,睡得正熟。
她悄悄穿好衣服,在柴房拿了一把铁锹,把铁锹绑在自行车后座上,往向阳村走去。
黑暗中,杜云山倏地睁开了眼睛。
沈晓玉骑车来到沈家后院的山上,抬头看了看。
今天是十五,她特地选在这个天气,是担心夜色太黑,找不到她想要的东西。
好在今天月亮格外的亮。
她嘴里一边念叨着什么,一边往一个方向走去。
“阿囡要记牢……”母亲苍白的指尖划过她小小的掌心,“七步槐树扭一扭,东南枝头数红豆……”
那年夏天的蝉鸣震耳欲聋,沈家人在院子里乘凉。
八岁的她和母亲钟雅在田里,她骑在母亲膝头,母亲在忙活的空档教她唱儿歌。
“青砖底下三寸三,月亮娘娘掀门帘……”最后一句总伴着母亲突如其来的咳嗽,一声重过一声。
沈晓玉小时候以为这首歌本就是妈妈唱的歌词,直到上一世逃出向阳村,有机会见识到外面的世界,她才知道这首歌原本不是这样唱的。
妈妈为什么修改了歌词?
她想起沈家人曾为了寻找什么东西,隔两年就要把全家翻找一遍,有一次甚至把院子里的地面都挖开了。
只有一个可能——
妈妈把她留下东西的线索编成了儿歌,教给了自己。
上一世,她就是为了取回钟雅的遗物,在逃离向阳村十年后返回,才被抓住打死。
沈家人一直对钟雅留下的东西虎视眈眈,所以她要尽快行动。
她已经离开了沈家,万一这一世事情发展有什么变故,到时候后悔就晚了。
沈家后面有一个小山,山上有一片杨树林。
这片树林没什么特别的,农村到处都是。
但在树林中间,有几棵老槐树。
从刚进树林开始算,七步,刚好走到一个老槐树旁。
沈晓玉往东南方看过去。
她皱了皱眉,东南方什么都没有,视线被前方的杨树树冠牢牢遮挡住。
是她记错了?
毕竟隔了太久,她已经活了两世,小时候的记忆出错也是有可能的。
沈晓玉走到那棵老槐树正下方,再次往东南方看过去。
这棵老槐树在山顶最高处,是这片树林中最高大的树,树根盘根错节,长到了地面以上。
她踩在树根上,视线越过树冠,刚好能看到远处。
远处,东南方有一个破败的建筑。
那是一座破庙,大概距离这里有500米,沈晓玉借着月光快步走过去。
这是一座关帝庙,屋顶瓦片残缺,木梁裸露,墙体是用青砖砌成的,大部分都已经被藤蔓覆盖。
殿宇内空荡荡的,原本放在正中央的神像早就消失不见。
听村里人说,这座关帝庙在几十年前大变故时期被拆除,现在只剩下地基和一堆断壁残垣。
但也能看得出原本的装潢应该不错,之前香火应该是很鼎盛的。
沈晓玉借着月光在庙里仔细查看,突然眼睛一亮。
这正殿的地面,铺设的正是青砖!
大部分青砖都被村里人撬走拿回家了,但院子角落还有一些碎砖,能看得出来是青砖。
沈晓玉拖着铁锹,走到角落处,扫开碎砖,一锹一锹往下挖。
不多时,铁锹“哐当”一声,好像砸到了地里的什么东西。
沈晓玉喜出望外,扒开地上的土,看清了地下的东西。
是一个枣红色的木箱子,她用力将箱子从土里拔出来,箱子不大,里面东西也很轻,沈晓玉单手就能提起来。
她将地面重新填平,碎砖也摆回原来的位置,提着箱子走了。
回程的路上,骑着自行车路过村长家时,沈晓玉停了下来。
要不要进去?
她在心里纠结半晌,最后一咬牙,还是决定进去看看。
她走到村长家门口,门竟然没锁,院子里漆黑一片,静悄悄的。
这村长也是心大,估计村里没人敢偷他们家,晚上连门都不锁。
倒是方便了沈晓玉。
沈晓玉摸黑进了院子,凭着记忆中的路线,轻手轻脚地走到猪圈门口。
猪圈里面只堆着一些杂物,一只猪都没有,想来是之前的猪出栏卖掉了,新的猪崽还没到。
今天简直太顺利了。
沈晓玉在黑夜中悄悄挥动着铁锹,不敢动作太大吵醒刘家人,进展十分缓慢。
挖了将近一个小时,沈晓玉终于看到地面上不再是黑色,深蓝色的布料露出一角。
布包破损的不成样子,沈晓玉小心翼翼地拿起布包,再把土填回去拍实,杂物摆回去压在上面。
直到看不出破绽后,沈晓玉才轻手轻脚地往外走。
突然,沈晓玉脚下被什么东西绊倒,她直接摔倒,扑在了地上。
她忍着膝盖的痛,死死咬住嘴唇不吭声,低头一看。
她暗暗骂自己,光顾着东西,忘了铁锹!
铁锹本来靠在墙上,她这么一绊倒,铁锹正在往下倒。
沈晓玉张大了嘴,眼睁睁看着铁锹砸在门上,发出“铛——”的一声响。
响声本来不大,但在安静的乡村夜晚里,犹如一声炮仗。
屋里的灯亮了起来,沈晓玉甚至听到了村长和钱爱香的说话声。
她赶忙爬起来,脚踝一阵剧痛,她险些跪在地上。
上一世,她就是被拖回到这里被打死的。
沈晓玉心底涌上绝望。
都怪她太贪心,白白浪费了重活一世的机会。
一切都完了。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猛地拉住了她。
沈晓玉抬头一看,杜云山满脸焦急,“别发愣了,我背你!”
他接过沈晓玉手中的东西,背起她就往外跑,还不忘拿走了铁锹。
走出院子关上院门的同一时间,村长打开了屋门。
他左看右看,“怪了……刚刚什么动静……”
屋内,钱爱香喊道:“估计是野猫吧,你快回来,别把贵贵吵醒了。”
沈晓玉靠在大门上喘着粗气,她的手心和后背全是汗。
杜云山推着自行车,轻声喊她:“快走,他说不定要出来查看。”
沈晓玉点了点头,坐上了自行车后座。
杜云山一句话都没问,只顾着闷头骑车。
后座的沈晓玉抱着一个箱子一个布包,心里五味杂陈。
杜云山可能以为她是去偷东西的,她的行为看上去也确实像是偷东西。
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她其实……是在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