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你,林沉香!不对——你不是在一年前的‘阳城浩劫’中烧死了吗?我亲眼看到了你腐烂的尸体,你、你不可能还活着!”
方世同的眼中闪过惊愕之色,一年前那魔鬼般的身影又在他的脑海里死灰复燃。
“托你的福,我好得很呢!”林沉香双眼无神地望着天空。
她瞎了。
她什么都看不见了。
但她知道方世同在看着她。
那个一直俯视着她,利用着她的男人,此刻正一脸惊恐地看着她。
“算了,就算是你也无所谓,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有春秋笔法我就无可奈何了吧?实话跟你说,以身入局里我都留着那一手一直没用,因为即使是我也觉得那个东西太不人道了。”
方世同的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精光。
“不过如果是你的话,我就没负罪感了,毕竟,你可是这段噩梦的第一个试验品!”
说罢,他的瞳孔涌上无尽的病态与癫狂,疯魔般喃喃自语:
“【ESFJ:执政官——四阶回首境:幻梦显像】”
听到幻梦显像这四个字,林沉香的心跳骤然停了半晌,就像是被死神捏住了咽喉。
她的呼吸变得短促而浅薄,每一次呼气都带着一丝颤抖,每一次吸气都带着一丝畏惧。
死而复生的心跳如鼓点般轰鸣,又如雨点般跳跃,几乎想要逃出林沉香的身体。
“不,不要!”
她的声音中嵌着难以言表的绝望,就像是撕裂的玻璃。
“别急,我突然不想对你用了。”
方世同的面容如同打了霜的茄子,阴狠毒辣。
“既然你都已经看了一遍,那效果肯定会差了很多。不过我发现,你似乎对袁潇哀很关心?哦,我差点忘了,你们曾经是那么好的朋友!如果让他也经历一遍你的痛苦,你们一定会更加要好吧?”
“别,唯独他不可以!他的死亡本能已经快要超越了生命本能的十六倍了,你这样做会让他和塔纳托斯共鸣,创造出一个死神化身!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没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这里!”
“呵……死神化身?我还在意这种吗?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
袁潇哀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坐在一个电影院里。
幕布、
放映机、
红布座椅、
准确来说,袁潇哀应该是被绑在电影院里。
他的双手双脚都被尼龙缰绳牢牢束缚住,结结实实地捆在了正对影厅幕布的深红座位。就好像是一只画地为牢的笼中鸟,无法做出任何逃离行为。
袁潇哀想喊人来救自己,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竟发不出任何声音。
原来自己这只笼中鸟是失语的乌鸦,正宣告着无声的死寂。
正在这时,影院的幕布有了图像,电影似乎要开场了。
叮——————
一阵悠扬而神圣的音乐传来,让人感觉温暖而治愈。
可下一刻,幕布“唰”的一下变了色调,突然呈现出一幅血腥的画面!
一个浑身浴血的男人,双手握着一把被血污覆盖的电锯。
电锯的锯齿如同野兽獠牙,释放着让人不寒而栗的血腥光泽。
下一刻,男人拉紧了电锯启动绳。
轰!!!!!!
轰!!!!!!
轰!!!!!!
血色电锯骤然间轰鸣作响,狞笑着向被绑在十字架的男孩走去......
在一轮又一轮的肆虐中,男孩被电锯凌迟的惨叫和圣洁的音乐交相辉映,就像是反差感极强的罪恶交响曲。
袁潇哀的瞳孔被眼前的血腥画面所深深刺痛,他极力想闭眼,却发现自己的眼皮已经被金属夹牢牢夹住——
完全无法闭合,完全无法逃避!
他剧烈地抖动身子,想要挣脱,但终究还是徒劳无功。
粗糙的尼龙缰绳在袁潇哀身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的深深血痕,就仿佛电锯正撕裂荧幕,真真切切地砍在他身上。
头痛难忍!
牙呲欲裂!
他真切地感觉自己的精神世界遭到了严重的污染,就好像是看到了圣洁的天使在做着魔鬼的勾当。
在这一刻,袁潇哀心中所有的美好,所有的善良,都在寸寸破碎!
哒、
哒、
哒、
血液顺着手臂滴落在影院。
根本没有人见过这副模样的袁潇哀。
没有人。
根本没有人。
他眼中的血丝就像蟒流纵横交错,并且还在不断地向眼白蔓延。
即使已经如此痛苦,他也无法喊叫,无法通过发泄来排解痛苦。
他只能不断地磨着绳子,以身体的疼痛来刺激自己的大脑,让混乱不清的神志不至于被眼前的血腥画面所完全占据。
电锯男人的处刑画面只有短短的十分钟,但却播放了一遍又一遍。
男孩凄惨的叫声和圣洁的音乐形成鲜明对比,这个世界的道德与秩序就像是坏掉了一样。
一遍遍地杀、
一遍遍地哭、
一个个血淋淋的人体器官啪嗒掉落,如雨点般拍打在地面。
袁潇哀已经麻木了。
他觉得自己已经对血液、对暴力、对生命彻底无感了。
如果面前有个镜子,他会看到一具被挖去五官的木偶。
那木偶如同一具死尸,冷漠地感受着无神的世界。
镜子里的木偶,就是他自己。
这时,幕布的影像变了。
一个军官打扮的人目光如鹰隼般审视着自己的士兵,面容庄重而肃穆。
在他的指挥下,士兵列队,舰炮成群,俨然一股肃杀之气。
无端的,影厅的音乐变得欢快活泼,配合上这个画面,就像是在举办什么盛典。
然而就在下一刻,军官一声令下。台下万千士兵千呼百应,海陆空三军方阵全线出击!
一艘艘海军战舰仿佛深海中的巨兽,对着邻国的渔船伸出了可怕的獠牙。它们逼近无辜的船只,狠狠撕碎!
风平浪静的海面看不见暗潮汹涌的惊雷,却能看到不断翻腾的滔天血水。
陆军的坦克和装甲排成了一条条钢铁长龙,暴力地推平每一座城市。所到之处片甲不留,寸草不生!
人们看不起收割庄稼的蝗虫,却在此时,成为收割生命的蝗虫。
战斗机群如同一只只和平鸽,它们刻意避开火力,让人们以为某些地区是安全的。而待到人口聚集之后,它们再轰然投放下一枚枚高烈度炸药!
和平鸽不会记得自己扇动多少次翅膀,就像人类不会在乎自己踩死了多少只蝼蚁。
灰蒙蒙的天空下,被侵略的人流离失所,绝望无助。
黄昏街道上,破碎的砖石和烧焦的木屑构成了一幅末日般的景象。
偶尔几声乌鸦的哀鸣,似在述说这里曾经的安定与幸福。
可逃难的人却将乌鸦视为灾厄的使徒,他们雨点般的乱石投向乌鸦,打破了这方天地最后一丝和平。
欢快活泼的侵略战争一遍遍放着,伤春悲秋的乌鸦一遍遍叫着。
此时的袁潇哀已经放弃了挣扎。
他的背微微佝偻,仿佛在承担着莫大的重量。
他的手无心地勾着,仿佛想抓住什么宝贵的东西。
我想抓住什么呢?
他一遍遍问自己。
下一刻,袁潇哀的手松开了——
原来,他自己也忘了。
而在这时,影像又换了。
祭坛上,一个女人被绑在一根布满倒刺的石柱。
她的长发在夜空中飘扬,肌瘦的脸上写满了绝望与无助。尽管那张嘴已经被粗暴地塞住了,但仍然可以听到她沉沉的呜咽声。
柔弱的身体在绳索的束缚下无声地挣扎,她像是一只被夹在筷子上的脆弱海藻,终究难逃落人口食的命运。
“逢魔之时,祭典开始!”
沙哑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夜的寂静。一个男人穿着绣满金纹的红衣长袍,在一众灰衣教徒中格外显眼。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周围的信徒开始低声吟唱,他们的声音低沉有力,仿佛来自地狱的回响。
手中的火把在风中摇曳,将漆黑如墨的影子投射在岩石之上,显得扭曲而诡异。
“烧了她,用文火。”
火盆中的木柴被点燃,撩人的火焰迅速蔓延,发出噼啪作响的爆裂声。
火浪越来越大,越来越炽烈,瞬间没过了女人整个身躯。
她的身体在火焰的炙烤下开始颤抖,雨点般的泪水在火光中不断闪烁......
“接受命运吧,你的牺牲将为我主带来荣耀!”
灰衣教徒重复着祷告,虔诚地祈求真主的降临。
其实,人们用干柴燃烧就足以让自己变得温暖,却偏偏要在火中献祭生物。或许是他们认为,眼睁睁看着另一个生命的逝去,能让他们觉得——
自己弥足珍贵,生命如此温暖。
......
袁潇哀笑了,笑的瘆人,笑的诡异。
在这一刻,血污的电锯、屠城的士兵、焚烧的文火如同三道具象化的黑影,与他那血肉糜烂的躯体交织在一起。
而他最后一次抬起头颅,眼帘颤动,望着那三道极恶的象征,他再也没有任何半分挣扎神色。
而是大笑地、释怀地、共情地、将所有极恶全然接受!
噗、
噗、
噗、
三道黑影如同墨汁融入袁潇哀的身体,修复着他的伤痕,割裂着他的牢笼。
曾经的善良在他的体内如污水般排出,汩汩流淌的静水,此刻却比血液还要醒目。
而在黑影完全融入的一刻,袁潇哀终于重获了自由。
世界仿佛凝固。
在这一瞬间,他悟了!
他曾听闻,世人常在不外是谜的地方寻求生命的答案。
而谜底其实不过如此。
——是杀戮、是侵略、是殉葬!
——是人命可欺,是国域可辱,是神道可焚,是信念可移!
袁潇哀幡然醒悟,如获至理。
就像一个历经沧桑的苦行僧,癫狂地敲着警世的丧钟。
“太棒了,我逐渐理解了一切!!!”
【力比多值:99;塔纳托斯值:15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