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德殿的琉璃瓦在梅雨中泛着青灰色的冷光,那冰冷的色泽仿佛映照着宫廷深处的阴谋与算计。
积水顺着檐角兽首的獠牙缓缓滴落,如同断线的珠子,在汉白玉阶前积成蜿蜒的溪流,折射出诡异的光芒。
谢明微身着孔雀纹官服,缓缓走过鎏金地砖。她的面容白皙而冷峻,眼眸深邃如幽潭,透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神秘。
织金线在潮湿的空气中愈发沉重,仿佛承载着无数的秘密。袍角沾着的雪狼绒毛被雨水打湿,粘连成缕缕暗红的丝线,宛如血迹一般,触目惊心。
她微微俯身,拾起突厥使团遗留的狼牙项链,指腹轻轻抚过齿尖淬毒的凹槽。
那一刹那,她的思绪飘回到三年前邙山矿难的悲惨场景,那些嵌在矿工尸骨里的箭簇,也带着这般幽蓝的观音泪,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谢司主若是喜欢这些小玩意,阴山的狼崽子多得是。”阿史那云罗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她的赤金额饰擦着殿门铜钉掠过,发出轻微的声响。
狼牙耳坠随着她的动作晃动,节奏与雨声混成某种诡谲的韵律,仿佛在奏响一曲不祥的乐章。她腰间弯刀未佩刀鞘,刀刃在宫灯下泛着与狼瞳相似的琥珀色光晕,那光芒中透露出一股凛冽的杀意。
当刀尖挑起散落的羊皮舆图时,一股混在麝香里的腐臭味扑面而来,让谢明微不禁微微皱眉。这气味与三皇子别院暗渠打捞出的尸块气味如出一辙,令她心中暗自警醒。
沈砚舟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之间,他的竹骨折扇突然横在中间,扇面瘦西湖烟雨在潮湿中氤氲,仿佛隔着一层神秘的面纱。
他腕间发力,扇骨暗藏的鳞纹薄刃擦过弯刀血槽,溅起的火星落在羊皮卷上,瞬间烧出个焦黑的狼头图腾。
沈砚舟身姿挺拔,面容冷峻而沉稳,深邃的眼眸中透露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他的眼神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似乎早已看穿了这场阴谋的一角。
谢明微的银针悄然刺入舆图裂缝,磁粉吸出浸透狼血的墨迹。当“巽三”暗码在焦痕边缘显形时,太医赵怀瑾正捧着药匣穿过雨幕匆匆赶来。
他的身影在雨中显得有些狼狈,襟前沾染的苦艾气息混着血腥,让人闻之欲呕。药匣第三格松动的铜扣在行走间轻响,漏下的赭石粉在青砖上拖出断续的痕迹,仿佛在诉说着他内心的不安。
“司主该换药了。”赵怀瑾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的指尖在脉枕上轻叩,袖口滑落的银针在烛火中泛着冷光。谢明微望着他挑开染血的绷带,动作干净而利落,却透着一种冷漠。
忽然,她将狼牙项链掷入药汤——淬毒的齿尖遇热泛泡,腾起的雾气在《青囊书》页面上凝成残缺的星象图。赵怀瑾的瞳孔在药雾中收缩,捏着银针的指节骤然发白,他显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赵太医可知这观音泪的解法?”谢明微忽然擒住他手腕,声音清冷而坚定。
蘸着药汁的狼毫笔尖点向星图缺口,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决绝,“缺了邙山红土做药引,再好的方子也是徒劳。”
五更天的雨势陡然转疾,鸿胪寺的马车碾过御街积水,溅起一片水花。阿史那云罗掀开车帘,望着太液池中沉浮的《和亲书》残页,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忽然,她将赤金额饰掷入池中,金片割破水面,发出清脆的声响。谢明微正立在钦天监的檐角,腕间银铃震碎最后一滴雨珠。
她望着池面泛开的涟漪吞没狼头图腾,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忽然,她想起父亲沉船那日——运河的漩涡也是这样一圈圈绞碎谢氏旗幡的,那是一场无法挽回的悲剧。
裴昭的孔雀纹披帛缠上飞檐斗拱,金线在暴雨中绷如满弓,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她的目光中透露出担忧和疑惑,“你用突厥人的刀锋替自己开路,就不怕终有一日反噬?”谢明微的银针挑开她襟前暗纹,露出内衬上玄夜司的飞鹰刺青,那刺青在烛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最好的陷阱从来不用铁器……”谢明微的声音低沉而冷酷,她将沾着观音泪的狼牙按进裴昭掌心,“只需在兽径洒把带盐的雪,饿极的狼群自会咬断同类的喉咙。”
裴昭的身体微微一震,她看着手中的狼牙,眼中满是震惊和恐惧。她终于明白,谢明微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哪怕是利用自己的亲人和朋友。
沈砚舟的折伞在城楼阴影下收拢,伞骨残留的雨珠坠入青砖缝隙,发出轻微的滴答声。他望着谢明微官袍上渐干的狼血,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
那抹暗红比钦天监的星轨更亮,像是二十年前谢尚书在运河畔掷出的最后一枚黑棋,坠入深水时泛起的血色涟漪。
他知道,这场阴谋远远没有结束,而谢明微无疑是这场阴谋的核心人物。在这个充满权谋和算计的宫廷中,每个人都在为了自己的目的而不择手段。而他,又将何去何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