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梅雨,如细密的银针,丝丝缕缕地浸透了沈砚舟的伤口。那腐盐的气息,在厢房内幽幽萦绕,久久不散,仿佛是这阴沉雨幕下的一抹鬼魅阴影。
沈砚舟斜倚在雕花的红木床榻上,身姿修长而挺拔,一袭月白锦袍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却难掩他那与生俱来的尊贵气质。
他的面庞犹如被精雕细琢过一般,轮廓分明,剑眉斜插入鬓,双眸狭长而深邃,犹如夜空中闪烁的寒星,透着清冷与睿智。
此刻,他微微蹙着眉头,目光专注地望着铜镜中那包扎的白布下缓缓渗出的靛蓝血渍,思绪仿佛随着那血渍渐渐飘远。
忽然,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谢明微腕间银铃撞上胸膛的那瞬间触感——那清脆的声响,混着淅淅沥沥的雨声,竟好似有一种奇异的魔力,比那传说中的观音泪更能蚀人心魄。
药碗边缘的盐渍泛着幽冷的光,宛如暗夜中的鬼火,映出窗外玄鹰旗翻卷的残影。那旗面上的暗纹,正缓缓吞噬着运河上浮沉的盐瓮,仿佛预示着一场即将席卷而来的风暴。
\"沈公子该换药了。\"
侍女的声音轻轻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捧着鎏金托盘缓缓走进,盘中银针排列成北斗七星,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森冷的光芒。
沈砚舟微微抬头,修长的手指轻轻挑起折扇尖,动作优雅而从容,仿佛世间万物皆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挑开药瓶封蜡,刹那间,一股奇异的气息弥漫开来。混着荧粉的药粉遇风显形,竟是北境部落祭祀用的狼头图腾。那图腾栩栩如生,仿佛带着远古的神秘力量,让人不禁心生敬畏。
沈砚舟的目光陡然一凝,忽然攥住侍女手腕,力度恰到好处,既不显得莽撞,又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侍女袖口滑落的赤金额饰瞬间撞入他的眼帘,狼牙上刻着的\"巽\"字暗记与运河盐瓮中的如出一辙。这一细微的发现,让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雨夜惊雷劈开厚重的云层时,谢明微身着华丽的蟒袍,款款而来。她的蟒袍色彩鲜艳,绣工精湛,袍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扫过回廊积水,溅起一片晶莹的水花。
她立在沈砚舟厢房外的紫藤花架下,身姿婀娜多姿,宛如一朵盛开在暗夜中的罂粟花,美丽却又带着致命的危险。
无声望着窗纸上摇晃的人影,腕间银铃轻轻晃动,震落三颗盐晶,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在这寂静的雨夜中显得格外诡异。
侍女仓皇逃出的刹那,谢明微指尖弹射的银针如闪电般穿透雨帘,将赤金额饰钉入廊柱。她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尽显其高超的武艺和果断的性格。
\"萧尚书连侍女的穿戴都要插手?\"沈砚舟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混着雨声传来,带着一丝调侃和疑惑。
谢明微缓缓转身,她的身影在灯笼的映照下显得更加修长高挑。她肩头的渗血纱布正映着灯笼的幽蓝,那血迹在幽光中显得格外刺眼。
她忽然抬手抚过那抹血色,蟒袍广袖轻轻扫落他衣襟上的盐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沈大人可知,这伤口的观音泪...是本官亲手调的配方。\"
\"萧尚书说这药里...\"沈砚舟的目光紧紧盯着她,眼中闪烁着探究的光芒,忽然伸手攥住她缠纱布的手指,力道适中却充满了压迫感,\"掺了邙山的观音泪吧?\"
谢明微的银针悬在他心口半寸之处,针尖映着舷窗外浮沉的盐瓮,她的眼神变得犀利而冰冷:
\"沈大人不妨猜猜,是观音泪毒发更快...\"说到这里,她忽然将药瓶倾入运河,动作决然而又果断,\"还是你袖中那枚淬毒的袖箭?\"
画舫飘着混檀香的腥气,那股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让人感到一阵莫名的压抑。
谢明微执起鎏金酒壶,壶嘴倾斜时,泛蓝的酒液缓缓凝成北斗七星的形状,正对应着舫顶悬垂的七盏玄铁宫灯。灯光洒在她脸上,映出她精致的五官和冷峻的神情。
江怀砚身着月白官服,缓缓走过珠帘。他的腰间佩玉雕刻着河图纹路,那纹路突然咬住沈砚舟的折扇暗纹,仿佛是一种神秘的暗示。他的目光深邃而锐利,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难以捉摸的神色。
\"沈大人这伤,倒似棋盘上的活眼。\"江怀砚的声音低沉而沉稳,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自信。
谢明微的银针突然刺入江怀砚指尖,血珠坠入酒盏时显形出盐道图。她的眼神变得更加犀利,声音清冷而坚定:\"江侍郎不妨说说,这盘棋的杀招落在何处?\"
……
沈砚舟的折扇猛地劈开珠帘,暗刃闪烁着寒光,直直挑向谢明微心口。他的动作迅猛而有力,展现出他深厚的武功底蕴和果敢的性格。
\"谢明微,你连自己的血...都腌成了毒药。\"沈砚舟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无奈。
谢明微的银针封住他穴位,指尖抵着他跳动的颈脉,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复杂的情感,既有掌控全局的得意,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为何本官要救你?\"
沈砚舟忽然擒住她手腕,折扇暗刃割破她袖口。混着荧粉的盐晶自伤口渗出,在暗格壁上凝成残缺的\"荧惑守心\"。他的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愤怒:\"萧明微,你连自己的血...都腌成了毒药。\"
晨光刺破运河迷雾时,沈砚舟望着画舫残骸中浮沉的赤金额饰。谢明微的蟒袍浸透血水,腕间新换的银铃震碎最后一片盐晶。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疯狂和决绝:\"沈公子不妨猜猜...\"她忽然咳嗽起来,血沫溅在他襟前北斗纹路上,\"下一个腌进盐瓮的,该是谁的心?\"
阿史那云罗的弯刀劈开水面,挑起的盐瓮中赫然是江怀砚的官印。谢明微的银针突然刺向沈砚舟心口,却在触及肌肤时骤然偏移——针尖挑落的盐晶凝成泪痣模样,正映着她眼底稍纵即逝的涟漪。
盐船号子传来,谢明微立在船头望着对岸升起的狼烟。沈砚舟忽然从背后擒住她手腕,折扇暗刃抵住她咽喉:\"萧尚书布局十年,就为让我看这些腌臜玩意?\"
\"沈公子错了。\"她忽然仰头靠向他肩窝,发间银铃撞上他下颌,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复杂而又神秘的光芒,
\"本官要你看的是...\"运河突然掀起巨浪,浮出水面的玄铁箱轰然开启,腌在盐晶里的玉珏正吞噬朝阳,\"人心腌透后的模样。\"
沈砚舟的折扇突然裂成两截,暗刃却只割下她一缕青丝。当玄鹰旗彻底吞噬朝阳,他才惊觉掌心攥着的,是二十年前她从谢府梅园折下的枯枝——早已被盐晶腌成利刃,此刻正抵着自己跳动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