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玺砸碎老御史天灵盖时,血珠正巧凝在谢明微唇畔的梨涡上。那是三公主承欢帝后膝下时最娇俏的笑靥,此刻盛着人血竟比当年更艳三分。
血珠溅在江怀砚耳后的赤金螭纹扣上。江怀砚的雁翎刀在鞘中发出蜂鸣,谢明微倚着龙椅数那串血珠,恍如当年在故国教坊司数沈砚舟送来的西域砗磲。
十二颗,恰好对应三公主脖颈被绞断时发出的脆响次数。
\"陛下!北疆道析骨而炊...\"御史张岷的白骨笏板裂成两截,怀中《救荒策》被血浸透扉页,\"摘星楼耗银可抵三年赋税啊!\"
谢明微赤足踏上金砖血泊,腕间缠着的鲛人绫浸透成赤色。她忽将御史的头颅按在蟠龙柱上,指尖金丝护甲剐蹭着柱面旧痕:
\"张大人的喉骨声,倒让朕想起沈相被铁钩刺穿琵琶骨时的调子。\"龙柱凹痕里赫然嵌着半枚玉珏,正是三公主登基时沈砚舟所赠。
紫宸殿三十六扇茜纱窗无风自动。新科状元裴衍之自朱漆廊柱后转出,月白襕衫上暗绣的玄鸟纹振翅欲飞:\"臣请斩钦天监正以慰苍生!\"少年嗓音清越如碎玉,惊得谢明微掌心玉珏在龙纹扶手上刮出刺耳鸣啸。
江怀砚的刀鞘突然震颤。这寒门学子抬眼时的眸光,竟与刑场暴雨中沈砚舟最后那道目光重叠。暗卫统领指腹擦过雁翎刀错银云纹,那里藏着摄政王断气前用血写的\"明\"字。
\"裴卿可知...\"谢明微慢条斯理地解开缠在腕间的鲛绡,露出三公主特有的朱砂胎记,\"昨日工部在流民骨灰里炼出三百斤琉璃?\"她突然将老御史的头颅踢向少年,
\"你推崇的沈相,当年为修沧州堤坝,可是把反对者全家烧成筑坝的石灰。\"
裴衍之接住滚来的头颅,任血浆在《孟子》书页上晕开墨痕:\"《盐铁论》有云,王者不蓄无用之器。陛下可知昨夜西市,人肉价比河豚?\"
暴雨突至,冲刷着朱雀门新悬的十二颗头颅。江怀砚的刀锋掠过裴衍之颈侧时,嗅到少年发间与沈砚舟相同的沉水香。
暗卫统领的刀比思绪更快出鞘。血光飞溅间,裴衍之的襕衫裂开,露出腰间沈砚舟独创的连环玉带钩——当年摄政王正是用此物,才引起了出府游玩的三公主的兴趣。
\"好个沈相遗风!\"谢明微掐住少年后颈按在龙案,朱笔戳进他眼尾泪痣:\"你可知当年沈相如何求饶?\"她扯开自己衣襟,暴露出锁骨下沈砚舟留下的咬痕,\"他也是这样贴着朕的耳朵说'陛下,我把玉玺藏在水晶殿...'\"
江怀砚的护腕突然绷断。玄铁甲片坠地声里,沈砚舟将死前时说的那句\"明微,从此你就是大梁最尊贵的凤凰\"。此刻裴衍之挣扎时扯落的发带,正系着与当年沈砚舟一模一样的五色丝绦。
\"陛下!\"工部尚书颤抖着捧上摘星楼舆图,檀木轴杆里突然钻出条碧眼小蛇,\"琉璃瓦当需用文曲星魂魄镇邪啊!\"
谢明微的护甲掐碎蛇头,毒液在舆图上蚀出水晶殿轮廓:\"那便请裴状元作人柱。\"她突然咬破裴衍之耳垂,吮着血珠在少年面皮上摹画沈砚舟的眉形,\"就像当年沈相的腿骨,做成朕登基时的龙椅扶手?\"
暴雨突至,洗刷着朱雀门新挂的头颅。谢明微立在摘星楼地基前,看江怀砚将裴衍之的脊椎嵌进青石缝。暗卫统领的玄甲沾满骨渣,耳后螭纹扣却映出少年濒死时翕动的唇形——那分明是沈砚舟教过她的北狄密语\"水晶殿第三十六块砖\"。
\"江卿的手在抖呢。\"谢明微忽然咬住他染血的护指,三公主特有的兰蔻香气混着血腥,\"当年沈相被铁梳剐肉时,也这样扯着朕的凤佩说'水晶殿...'\"
惊雷劈开太庙匾额。江怀砚在瓦砾堆里拾到半片龟甲,上面灼刻的竟是他故乡文字——\"荧惑守心,帝星易位\"。
子时更鼓催动蛊虫。谢明微赤脚踩过新铺的骨灰砖,将百名童男童女锁进摘星楼地宫:
\"裴爱卿的《孟子》烧成灰,正好做镇魂幡的朱砂。\"她忽然扯开江怀砚的护心镜,暴露出暗纹刺青——那是死士才有的黥面图腾。
\"陛下!八百里加急!\"驿使的塘报沾着人肉渣滓,\"流民易子而食,道旁槐树皆挂满婴孩残肢...\"
谢明微的金丝履碾碎奏折,却从纸屑中拈出片带血的桑叶:\"传旨,献子为膳者赐九品官身。\"她笑着将桑叶卷成哨笛,吹出的调子竟是三公主的摇篮曲。
江怀砚的耳膜突突跳动,十二年前谢明微勒死三公主时,哼的也是这首《玄鸟归巢》。
暴雨冲刷着裴衍之裂开的襕衫。少年状元脊背上赫然显现沈砚舟独创的密文,江怀砚蘸血破译出\"水晶殿三十六砖\"。暗卫统领的雁翎刀突然自鸣,刀身映出裴衍之被洗净血污的面容——与沈砚舟书房暗格里藏着的三公主画像,眉眼间竟有七分神似。
卯时三刻,谢明微立在摘星楼未封顶的飞檐上。她将裴衍之的心脏封进琉璃宫灯,看着北疆烽烟在脏器表面投出血书:
\"沈卿可知,当年你为三公主设计的暗道...\"女帝突然拽断金丝楠木椽柱,坠落的斗拱间散出无数桑叶,\"正通向朕刨制人皮面具的密室!\"
江怀砚的刀锋刺破晨雾。暗卫统领终于看清谢明微后颈的接缝——那是剥下三公主面皮时留下的疤痕,此刻正渗出脓液。当第一缕阳光穿透琉璃瓦,谢明微突然撕开脸皮,暴露出属于敌国才有的黥面图腾:\"该换新皮囊了。\"
暴雨裹挟着人骨倾泻而下。江怀砚在裴衍之的脊椎骨上摸到凹凸刻痕,用舌尖尝出是三公主独创的密码:
\"玄鸟泣血处,水晶殿三十六砖。\"当他的刀尖撬开地宫第三十六块金砖时,传国玉玺正压着三公主腐烂的右手,指骨紧紧攥着沈砚舟的《罪己诏》
——\"臣以豺狼之心辅玄鸟,致画皮妖祸乱苍生\"。
……
谢明微的狂笑震落梁上积尘。女帝将裴衍之的人皮覆在江怀砚脸上,金针穿梭如当年缝制三公主的面具:
\"从今往后,你就是朕最完美的沈相。\"
暗卫统领耳后螭纹扣应声碎裂,露出里面沈砚舟血书的最后遗言:\"永初三年腊月初七,谢氏明微鸩杀三公主于水晶殿。\"
惊雷劈开地宫穹顶。江怀砚的刀锋没入谢明微心口时,八百死士的黥面玄鸟突然灼烧成灰。暗卫统领从女帝溃烂的皮下扯出三公主的喉骨,十二年前被毒哑的嗓子竟发出裴衍之的清啸:\"玄鸟归巢,山河涤秽!\"
晨光穿透人皮灯笼的刹那,朱雀门前十万流民齐诵《削藩策》。江怀砚的雁翎刀上,谢明微的血正沿着沈砚舟的断指纹路,渗入水晶殿第三十六块金砖下的《退位诏》。
摘星楼轰然坍塌的烟尘里,八百玄鸟死士的黥面化作飞灰,凝成三公主加冕那日的凤凰于飞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