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影岩和觅雪一同来到蓝鸢楼,推开自己房间的门,是一间二十平米的房间,布置还算典雅。桌椅、茶几、卧榻都有,墙上挂着一幅水墨画。中间有道圆拱形的红木雕花门,走进去里面还有床和书柜。
在觅雪的介绍下,他总算对这个庞大的娱乐场所开始有所了解。
这玉玄宫原本是冥帝赠予小女儿漪雪公主的十岁生辰之礼。
漪雪公主,本名冥惟漪。虽和冥浅澜同为冥界公主,但相比较这位十岁便享誉幽魂界的姐姐,外界对于冥惟漪的传言却少之又少。而且她极少出现在公众场合,即便现身,也总用紫纱遮面,看不清容颜如何。
对于这种爱蒙面的神秘女子,齐影岩认为,要么极美,要么极丑,怕别人拿她与天仙似的姐姐相提并论。
玉玄宫内共计二百人,男女参半,艺伎有五十,尤以男艺伎最为吃香,然而男艺人仅仅只有十人。
其中最有名气的有四人,分别是——
歌伎师曲纤歌;
琴技师乐玄;
书画师贺兰汀;
棋术师东方遥临。
这四人中,最出名的便是有着南伊城“花魁”之称的曲纤歌。
此人容貌略胜其余三人,歌艺高绝,气质更是脱俗出尘,像这种色艺俱佳、两全其美的艺伎,自然能诱惑很多客人为他砸钱,为此倾家荡产的人也不在少数。
而乐玄与东方遥临则属于技能上占优势的技师,二人容貌只是中上之姿,但技能上,在南伊国是数一数二的地位。
正因为艺人的技艺超群,才使得玉玄宫一直是南伊国生意最兴隆的场所。
至于那个贺兰汀,其实是槐桦谷谷主的小儿子。
槐桦谷世代从医,出了不少绝世神医。
贺兰汀是由于两年前在玉玄宫失手弄死了一位小有名气的男艺伎,被凌傲雪从槐桦谷活捉进来的。
也不知道凌傲雪最后究竟使了什么法子镇住了槐桦谷谷主,据说那位谷主事后竟从未来玉玄宫要过人。
不过这位小公子从小锦衣玉食,又饱受宠爱。除了会制药医病之外,几乎一无是处。后来在凌傲雪的安排下,跟乐玄学了一年多的书画,虽技艺不算精湛,但幸而那家伙小小年纪长了张比女人还媚气三分的脸,因此还是有不少人慕色前来。
既是慕色前来,贺兰汀自然饱受骚扰,再加上年幼气高,没过多久就不肯再做这一行了,因而受过蔓姨不少毒打。打后只好养伤,伤好再被打,就是死活不肯再干这一行,一直被打了半年多,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蔓姨也觉得拿他没辙,就没怎么管过他了,当他不存在,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营业了。
“你说,乐玄公子教过贺兰公子书画?”齐影岩忽然冷不丁问了一句。
“何止书画?乐玄公子可是个大奇人,琴棋书画都是一流。当然,曲公子也很多艺!虽无法与乐玄公子相提并论,但是曲公子气质出众,脾性温和,在宫中人缘极好,很受尊崇!”
看着觅雪微红的脸颊,齐影岩发现玉玄宫上下无论何人,只要一提起那位“曲公子”,都是赞赏有加。
那日他宁愿得罪江吟也要将素不相识的自己放走,可以看出这位曲公子是个正直善良的人。
通过觅雪的解说,再加上蔓姨上次的解释,他大致可以推断出这十名男艺伎中大多只是艺人或技师。
玉玄宫中真正意义上卖艺卖身的艺伎,只有曲纤歌和江吟,而这两人也恰好是同行。
这一点让齐影岩总对这个男花魁心生不了好感。一般来说,很少有男艺伎愿意卖身的,起码名声上实在是个无法抹杀的致命污点。
难道是为了钱?若真是人人所谓的气质出众,又怎会贪图钱财?他也更好奇,一个卖身的男伎,怎么还会有副脱俗出众的气质?
玉玄宫宫内的艺伎来历不一,有直接被凌傲雪抓来的,比如贺兰汀;有被设计骗进来的,比如他和蓝忆寒;也有自愿加入的,像乐玄,因为他和凌傲雪是多年的好友。
不过他才不相信哪个男人会抛弃名誉,委身是非之地只是因为所谓的友情。
再比如东方遥临,东方家族是南伊国的名门世族。东方遥临是万万没有理由屈身玉玄宫的。
“一年前,东方公子在茶楼中偶遇乐玄公子,因对弈连输三场后急火攻心,从此大病一场,一连数月未愈。”
这件事让这位自小便有“围棋天才”的骄傲少年深受打击,据说病好之后整整三日,东方遥临都静坐在棋盘前一言不发。
第四日清晨他就匆忙收拾行李,留下一纸信书,与东方家族断绝了关系,中午便只身来到玉玄宫,毫不犹豫签下了整整五年的卖身契,发誓要洗回那日败局之辱。
这可把凌傲雪乐得合不拢嘴,把东方老爷气得倒床不起。自那之后整整一年,东方遥临每日上午都雷打不动,要与乐玄公子对弈三局。
齐影岩听说这件事后,想起凌傲雪一贯而来的抓人回路,心里不禁暗暗揣测:估计那日东方遥临与乐玄的“偶遇”,都是凌傲雪和乐玄的一场计谋……
觅雪走之前还告诉他,凌傲雪十分敬重蔓姨,让他万万不可得罪蔓姨。
“我能进来吗?齐公子。”门外传来乐玄的敲门声。
齐影岩起身前去开门。
“那个青毛狗真烦人,我在你这儿避一下。”
乐玄手中抱着一件紫色衣服,看到齐影岩后愣了一下,面色稍显不自然。
他将衣服搁在桌上:“你把身上衣服换了吧。”
“这衣服是凌傲雪……”
“雪儿在胡闹,我说过她了,你换掉她不会再说。”
“胡闹?”
乐玄瞥了一眼齐影岩身上那件鲜艳的大红色锦袍,目光暗沉:“你身上穿的是按天因山的弟子服仿的制服。”
“天因山?”
“是的。”乐玄解释道,“天因山与冥界不和,在玉玄宫穿着天因山的衣服是非常危险的,若是被有心之人抓住把柄,恐有杀身之祸。”
“原来是这样。”
他就说那丫头今天早上哄他穿衣服时那么殷勤,一口一个“影岩哥哥”叫的特别甜,果然没打什么好主意。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齐影岩不能理解,凌傲雪好端端为什么设计加害自己?
乐玄只道:“你先把衣服换上吧。”
齐影岩不再说什么,解开腰带两三下就把外套脱了,反正他也不想穿着一身招摇的红色衣服。
拿起桌上的衣服,是一件紫色底料金色绣纹的丝绸锦服,质地十分华贵。
“这是你的衣服吗?”
“这件?当然不是。”乐玄坐在椅子上开始泡茶,“这是我刚刚和阿临下棋时找他借来的,不过你不用还了,因为他输了。”
“阿临是名门望族之后,你也是贵公子出身,他的衣服自然更适合你。”
“那是你没见过我落魄的时候,我这两年过的还是很凄惨的。”
“为什么?”
“我养母一直很不喜欢我,她怕我日后图谋不轨,危害到影崇,为了不让她多疑,我一般不待在月渊国,一直在人间……做生意。”
齐影岩在脑海里把良心摸了又摸,才说服自己不是坑蒙拐骗,而是正正当当做生意。
“我不像你们,能文能武的,我啥也不会,脸还长得不普通,可被欺负惨了。”
乐玄笑了,递给他一杯茶。
“没有谁是天生什么都会的,如果你想不受欺凌,为什么不尝试学武改变呢?”
“我是有这个打算来着……”
齐影岩还没接过茶,一只巨长的狗舌头一下子伸了过来,连茶带杯卷走了!
房门被打开,冥战正站在门口,一脸享受地品着手中的茶。
“哎,想喝到乐公子这杯茶可真是不容易啊!”
“狗皮膏药也真是名不虚传,冥将军已是人模,却还是狗样呢!”
“本将军确实没你这只小母狗会装,教教我呀,吃了几个男人能修成这样?”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乐玄眼中寒光一现,手中旋出冰蓝色玉笛。
“啊——”
随着笛声响起,冥战痛苦吼了一声,风度翩翩的青衣男子瞬间灰飞烟灭,一只青毛獠牙犬愤怒难耐地甩着头。
不过片刻,突然发疯般朝齐影岩狂扑过来!
我去!果然是狗,真会欺软!齐影岩吓得连连后退。
“啊呜——”
青面獠牙犬张开血盆大口朝他袭来,他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闭上眼睛。过了几秒,只听见笛子掉落地上的清脆声。
随后又是一阵更短暂急促的笛声,才响几下,整个屋子就恢复了平静。
“你的墨蓝术学得真够蹩脚的。”
“在二皇子面前班门弄斧,自然惭愧。”
齐影岩睁开眼睛,看到蓝忆寒手握玉笛站在门口,房间一片狼藉。
“你没事吧?”
乐玄没有回应他,只是看着手臂上的两排牙痕,逐渐开始渗出血液来。
他脸色仓皇,眼神中透出少见的恐惧。
齐影岩走上前去查看伤口,幸好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及骨头。
“我来帮你敷药。”
他迅速拿出包装好的止血药,往乐玄胳膊上倒出一堆粉末,细心地包扎起来。
不知道乐玄是不是怕疼,他感觉对方正把头抵在自己的肩膀上,嘴里大口喘着气,就连抓着自己的另一只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你很疼吗?”
听着对方在自己耳边剧烈的呼吸声,齐影岩虽然有些抗拒,但还是加快速度给他包扎完了。
“你也太妇人之仁了,他这种人怎么会知道疼,多半是……怕见血吧。”
身后传来蓝忆寒冰冷的声音,乐玄一下子推开他走了。
估计是被冥战吓出的阴影,齐影岩恍惚间好像看到乐玄嘴里一闪而过的两颗尖牙。
回头只见蓝忆寒目光阴沉地看着他。
看来大灰狼舍不得吃小绵羊呀,也对,得留肥了再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