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到了冬至。商铺纷纷歇业,文武百官也得以休假。上至天子,下至百姓,皆可在这一天尽情放松享乐。按照习俗,人们要祭祀先祖,换新衣,互相串门拜冬祝贺,亲友之间还会互赠鞋帽。
这天,王若棠一早便换上新装,跟随族人前往祠堂祭拜先祖。祠堂内烛火摇曳,烟气缭绕,供桌上整齐陈列着各种供品,有三牲、糕点果子、百味馄饨、美酒,一应俱全。
她和哥哥跟着爹娘跪拜在祖先牌位前,双手合十,虔诚叩首,祈求家族繁荣昌盛、天下太平。
辰时三刻,王若棠和哥哥又随母亲前往城隍庙上香祈福。
沿途街道热闹非凡,五彩斑斓的灯笼高挂,来往的行人和马车都小心翼翼地相互避让,生怕发生碰撞。
今日城隍庙前,香客更是络绎不绝,既有高门显贵,也有衣着朴素的百姓。
神像前,香烟缭绕,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火气息。轮到王若棠时,她提起裙摆,跪在莲花垫子上,虔诚地俯首叩拜,祈求来年风调雨顺,百姓安康,家人平安顺遂。
出了大殿,一阵寒风袭来,王若棠掩袖遮面,抵挡肆虐的寒风。明夏赶紧将手上拿着的披风给小姐披上。
正巧此时,肖氶恩进了城隍庙,一眼望见不远处的王若棠,认出她是那日梅园勇救落水者的女子。肖夫人也很快注意到她们一家,笑着上前打招呼:“王夫人,冬至安康。”
“哎呀!肖夫人,真巧,冬至安康!”王夫人看见她,有些惊喜道。
王若棠和哥哥上前行礼:“见过肖夫人,见过将军。”
王夫人打量着肖氶恩,笑意盈盈地说道:“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肖将军吧!夫人真是好福气,将军不仅骁勇善战,还生的如此俊朗,这得迷倒多少京城女子呀!”
王若棠抬头偷瞧了一眼,眼前男子身着月白色卷云纹圆领长袍,腰间系着蹀躞带,银冠束发,整个人矝贵出尘,温文儒雅,与那日入京身披黑甲的凌厉气势截然不同。
肖氶恩目光扫过王若棠,心中微微一动。那日在梅园的狼狈已杳然无踪,今日的她一袭桃粉色缠枝杏花纹对襟绵袄,搭配柳绿花卉纹儒裙,清新婉约,娇俏中带着几分端庄。
“我听闻城隍庙的姻缘尤为灵验,这不,今日特意带氶恩来上香求缘。”肖夫人笑着说道。
“夫人不要操之过急,如今肖将军有军功在身又是圣上亲封的定远将军,容貌还如此出色,何愁觅不到良缘。”
肖夫人叹道:“可他一直忙于军务,又极少回京,这婚事一拖再拖,我这个做母亲的实在是着急。不过,我听说贵府的公子也尚未议亲呢。”
王夫人摇摇头,失笑道:“确实如此,还没呢!”
肖夫人上前一把挽住王夫人的手,笑道:“今日既然来了,那咱们一同为孩子们求个好姻缘吧!求城隍爷保佑他们觅得良人,相互扶持,携手共度一生。”
两位夫人携手步入大殿,留下三个人在原地。王煜南开口提议:“将军,不如一起走走。”
肖氶恩点头。
王若棠身为女子不便与他们同行,便带着明夏和知秋在庙内四处闲逛。
午时,天空又飘起了大雪,寒风如刀一般割面。两家在庙内用过午膳后,才道别分开,一前一后乘车回府。
途中,一辆马车突然失控,嘶鸣着直冲王若棠的马车而来。车夫一听动静猛然回头,顿时脸色惨白,扬鞭加速,惊慌失措地喊道:“小姐,坐稳了!”
还未等王若棠反应过来,马车便猛然一晃,她惊呼一声,差点跌出马车外,急忙抓稳扶稳。
前方,肖氶恩骑马在前,听见后方嘈杂的动静,他立刻调转马头,看到失控的马车向王若棠的冲去,他迅速发令让前方车队加速避让。奈何路道狭窄,马车快不起来,眼见着王若棠的马车就要被后方受惊的马车撞上。
肖氶恩毫不犹豫,即刻催马向后方而去。此时,受惊马车内的男子和车夫皆已跳车逃生,马儿却还是继续嘶鸣着狂奔,没有要停下的迹象。
他追上去,观察着那匹失控的马,很快就看出那马平日里应该经常受到虐待,导致易惊、脾气暴躁。刚刚驾车途中,马夫定是又打它了,这才导致马儿失控。
肖氶恩吹着口哨安抚马儿,找准时机一下跃上失控的马车,奋力拉扯缰绳,将马儿引向路旁的林间。
与此同时,王若棠的马车也被受惊的马儿影响,开始躁动不安的发出声音,最后也不受车夫的控制开始狂奔。
车厢内,王若棠被猛烈的颠簸晃得头晕目眩。突然,马儿急停下来,嘶声高亢,前蹄高高扬起。王若棠失去平衡,身子后仰,后脑勺重重地磕在车厢上,瞬间失去了意识。
王煜南追上妹妹的马车,可马儿躁动不安,一时之间没法靠近,车夫也被甩下马车。他呼唤妹妹得不到回应,心急如焚。
马儿听见后头的动静,又开始加速奔跑。
肖氶恩处理好受惊的马车回来,看见王若棠的马车也危在旦夕,立刻策马追上,与马车并驾齐驱,随后瞅准时机跃上马车。打开车门,女子已经昏迷。
前方又是险坡,随时有坠下山坡的风险。他心一横,松开缰绳,抱起王若棠在胸前,纵身跃下马车,两人一起滚落在雪地里。
马车失控翻滚,直冲下山坡,撞得粉碎。
王煜南赶到时,见妹妹昏迷不醒,二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万幸都没有伤在脸上。
肖氶恩平静道:“她会昏迷是因为撞到后脑勺了,回府后赶紧请郎中看看。”
王煜南感激地拱手:“今日多谢将军出手相救,王家欠将军一份大恩,日后定当相报。”
“王公子不必言谢,换做旁人,我也会出手相救。”
远处众人见事故平息,纷纷喝彩,称赞将军英勇,身手了的,甚至有人打趣道,王家小姐该以身相许,报答救命之恩。
面对众人的打趣,肖氶恩神色不动,翻身上马,径自离去。王家人担忧女儿也没空理会。
回程途中,肖夫人从马车中探出头来,打量着儿子问道:“氶恩,你觉得王家小姐如何?”
“母亲,我与她不过见了两次,甚至未曾说过几句话,实在不好评判。”
肖夫人笑道:“没关系,回头母亲多邀她来府上玩,你们自有机会熟识。娘让人打听了,这孩子聪慧机敏、贤淑大度,是个很好的贤内助。再者王家是富商,若能联姻,对你也是助力。”
肖氶恩皱了皱眉,解释道:“母亲,我并无此意。”
“你别急,我是为你好,”肖夫人语气忽然冷下来,“你常年在外征战,母亲也不奢望你能娶多高门显贵的女子,但起码得是知书达理的良家女子。将军府绝不允许乐籍女子入门,你和那个陈怀夕是不可能的。我绝对不会同意你娶她的。”肖夫人说完愤愤放下车帘。
肖氶恩眉头微蹙,冷静回应:“母亲,你又想到哪里去了,我只当她是妹妹。”
“你把她当妹妹,她呢?”肖夫人冷笑,“女人的心思你不懂,无论如何,母亲是不会允许她进门的。你与她最好保持距离,否则别怪我对她不客气。”
“母亲,她不是这种人。”
“是不是我们女人最清楚。好了,娘不会害你的,你跟她少点接触。”
肖氶恩微微抿唇,心中闪过一丝烦躁,一路上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