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鸢扯了扯自己被握住的小手,没扯动,卸力时瞥向他语气莫名:“我兄长是在,但彼时的情况较为特殊,他没反应过来不是也正常?”
裴昭雪将木棍上剩余的药膏刮上她伤口进行涂抹,感觉差不多了,才放下木棍去拿一旁干净的绑带。
寻常这种事情一般都是下人婢女来做,沉鸢没懂他今日一定要亲自给她上药的原因。
她盯着他那张不论从哪个角度看几乎都是女娲毕设的脸,看见他不染却红的唇瓣翕动:“还袒护他,若我跟过去,你定然不会带伤回来。”
若他早知晓她亲自去会经历这些,那他说什么都得跟过去。
沉鸢听笑了,在他动手用绑带替她包扎时问他:“你这么能的话怎么之前还把我一个人留在裴府受那么多委屈?以你的实力想要护住我其实不难吧?”
这个道理前世她就明白,只是那时恋爱脑的她不愿意相信裴昭雪并未将她放在心上,自欺欺人告诉自己说他是太忙了才会照顾不到她。
裴昭雪被她说的包扎动作一顿,不解抬眸,漂亮又冷清的眸子中布上了浓浓疑惑。
“可我在京办事期间从未收过你的飞鸽传书,我不知你需要我,又如何能帮你?”
沉鸢愣了愣,听着青年如玉嗓音,没想过会有这种原因。
诧异之余,虽能理解,却还是觉得可笑。
理解是因为她深入了解过裴昭雪,他并非在裴府出生,生母只是一介花楼清倌,会有了裴昭雪完全是被彼时醉酒的裴父强迫。
清倌彼时已经有了心上人,却因此无法与其长相守,被裴父强行带回后院。
后寻机会逃出后,孩子月份太大,再打掉不大现实,只能在躲避的山村将他生了下来。
但一个因为强迫才出现的孩子必定不会得到母亲喜爱,裴昭雪幼时乃至少时几乎都在严苛的教育和责罚下长大,又由于母亲曾在花楼从事工作,父不详,周围邻居和小孩也不喜他。
致使他养成了一个对情感感知十分淡薄,甚至是冷心冷清的性子。
这种性情的他,会说出这种疑惑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明明他曾说过会为她努力做出改变,可她看见的却还是一成不变的冷漠模样,这才是她为何觉得又很可笑。
“鸢儿,你在笑什么?”裴昭雪不懂,想当然以为她会再提当时方雪琳生辰宴落湖二选一的事情,想了想后说了声抱歉。
“我其实一早便猜到她会如此做。”
这件事沉鸢前世今生都不知道,听完他所说有些不可置信。
“你知晓?那你为何没有选择替我自证清白?”
前世甚至还顺水推舟纳了方雪琳为妾。
“因为这么做利益无法最大化,不如顺水推舟,让她先以为自己得偿所愿,如此你也能少受些算计,不是......”
“啪!!”沉鸢听不下去了,收回已经被他包扎好的手用左手给了他一巴掌。
“利益?那种时候你竟然还在考虑着利益?”
少女一脸不可置信,十分替上辈子的自己不值。
裴昭雪从小到大只挨过自己生母的掌掴,现在突然被自己的小妻子打了一巴掌,一时间愣住了。
“那你可有想过我是什么感受?!”
沉鸢到底无法真的做到对过去,乃至上辈子受的憋屈释怀,因为太过生气眼尾都有些发红。
“当时所有汀州内有头有脸的人家站在那里看我笑话,贬低我只是一个粗鄙恶毒的商户女,你那绿茶表妹又在那儿颠倒黑白不停往我身上泼脏水,你知道当时我有多无助吗?!”
她说的是前世的自己,前世那个可怜兮兮,为爱卑微到尘埃里的自己。
但现在提起她却还是不自觉红了眼眶,漂亮水眸被泪液充盈满。
沉鸢深吸一口气,发现裴昭雪复杂着神情望向她,高仰脑袋用左手将泪液往眼角上的位置抹了抹,不愿继续这么失态下去。
“算了,反正从始至终你我就是因为利益和各种目的交易走在一起的,包括这场婚事,不是么?”
裴昭雪僵了僵身子,隐约感觉已经不单单是她说的这样的,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气氛就此陷入僵滞中。
“我有点累了,你出去吧,我想歇歇。”
沉鸢像是猜到他会默不作声,收拾好情绪后起身往榻边走,看都没再看他一眼。
青年还端坐在原地思忖,不明白为何以理智做事已经开始变为过错。
他抬眸想看看沉鸢,她却将床幔放下遮挡住榻内情景,看了一场空。
“那你好好歇息。”
裴昭雪脸上的巴掌印还在火辣辣的疼,但他并不太在意,只是脑中反复在思考沉鸢方才所说的话,试图寻找到答案。
以目的和利益来看,他彼时的做法就是最优解,可她为什么还是觉得不对?是哪里不对?
沉鸢听见木门被合上的声音响起,嘴里骂了句“狗男人”后许是方才情绪波动较大,现在还真的有点疲了。
索性直接睡了过去,没多久做起了她和裴昭雪定婚那日的梦境——
“你真的愿意娶我为妻吗?!”
少女眸色兴奋,水眸内似有星子在闪烁,惊喜看向身前如玉青年。
青年对比起她神色要平静许多,甚至手上还在处理信件,似乎只是分出一些心神告知她这件事。
“嗯,你先前不是说过这件事?我想过了,我并不讨厌你,你于我而言又有救命之恩,且在我高升为宰辅的一路你助了我许多。”
“最为重要的是。”青年停下手中回信的笔,清冷眉眼总算看向了少女,目光倒影中虽只有她,可好似也和看待一株草,一朵花一般无波无澜,“你是商贾之家出身,并无任何权势加身,我若娶你其实更合圣上心意,如此他便能少些对我的忌惮。”
少女闻言面上原先还一片欣喜的神色已经散了大半,但还是强颜欢笑,上前去抱青年胳膊。
“对对对,你说的对,所以综合来看我们两个人就是天造地设,本来就该在一起的!”
裴昭雪这时去而复返,将他在门口捡到的沉鸢耳饰带了进来,掀开床幔打算放在她身侧。
却见她紧拧着眉头,口中在呢喃说着什么梦呓。
犹豫片刻,他最终将耳朵附了过去。